书城童书飘飞的野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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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送“囍”玉女很受伤

藤儿隔三岔五找碗儿生事,外婆怎么劝也不顶用,她只好对碗儿说:“你是姐姐,你就将就点儿妹妹。”

“外婆,我会的。”

碗儿虽然这么说,但当藤儿无理取闹时,她也会反抗;反抗无果时,也会躲到一边偷偷抹眼泪。

有一天,外婆去镇上了,让碗儿和藤儿在家好好看着那群刚出窝的小鸡。没想到,小鸡被跳三舞四的藤儿踩死了一只。

碗儿看着地上的小鸡肚子都裂开了,露出细细的肠子,她爱怜地提起惨死的小鸡,心疼地说:“藤儿,你就不能小心点儿吗?”

“不是我弄死的!”藤儿头也不回地说。

“哼,我看到你踩死的,还在耍赖!”碗儿理直气壮地反驳。

“它自己不小心摔死的。”

“藤儿,你太不讲理了!”

“我不讲理?我还看见是你踩死的!”

没想到,藤儿来了个“猪八戒过河,倒打一钉耙”,碗儿提高声音反唇相讥:“藤儿,你好无赖。”

“还说我无赖,你赖在我家不走,你才无赖!”藤儿昂着头,瞪着眼说。

“你……”碗儿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喘着粗气,攥紧拳头瞪着藤儿。

“嘿嘿,莫非你还敢打我?”

听到这话,碗儿跨上前去,逼到藤儿身边,愤愤地说:“你这么不讲理,打你不得?”

没想到,藤儿出手猛地一推,碗儿向后倒去,后脑勺撞在门槛石上,疼得“哇”地大哭起来。

藤儿被吓住了,她回到自己的屋里,把门关上,再也不理碗儿。

正在这时,丑丑来问碗儿作业,见碗儿抱着后脑勺大哭。他拿开碗儿的手,只见她头发丛中起了一个大血包,怪吓人的。

丑丑把碗儿带到张大妈家。正在切猪草的张大妈见了,连忙放下切刀,拿来毛巾,蘸上冷水,给碗儿敷上。

“哎哟——哟!”碗儿痛得叫起来。

“碗儿,忍着点儿。”张大妈说。

“表姑,我来给碗儿敷,你去切猪草吧。”丑丑从张大妈手中接过毛巾,再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倒在毛巾上,再拧一拧,敷到碗儿的血包上。

在石龙门,碗儿跟丑丑最要好,这不仅因为他们是同班同学,依藤儿的眼睛看,他们都是赖在石龙门不走的外来孩子。

丑丑爸爸妈妈去渝城打工时,把丑丑留在奶奶家。可谁知,丑丑的爸爸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丑丑奶奶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伤心过度,高血压发作,虽然保住了命,却患了半身不遂。以前从来不管家务的爷爷,现在要照顾奶奶,没法照顾丑丑,小小的丑丑经常是衣服穿得发酸了也没人洗,大冬天的还打着赤脚,有时还吃不上饭就得去上学。

张大妈是丑丑的表姑,张大伯和儿子华子哥都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就她一个人,怪孤单的,她想,干脆把丑丑接来。这样,可怜的丑丑可以有个照看的大人,留守在家的两辈人又可以相互做个伴儿。

丑丑长得说丑也不丑,个子高高大大的;说不丑也有点丑,圆圆的脸蛋,扁扁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一对眉毛不像柳叶,倒像贴上去的槐叶。他刚来张大妈家时,三天不说一句话,没人搭理他,他可以一个人静坐一天。慢慢地,话也多了些,但仍然是很老实很听话的样子,无论是张大妈还是碗儿,甚至藤儿,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认认真真地做。在学校也是一个既听话又好学的学生,考试成绩总在班上前五名。张大妈很喜欢这个像假妹子的小男孩儿,待他如同亲生幺儿。

藤儿见碗儿去做玉女了,她在屋子里郁闷地转来转去,转了几个圈,就是找不到让自己泄愤的最佳办法。最后,她跑到碗儿的房间,提起碗儿的书包,使尽全身力气,朝堂屋门外扔去。

没想到,张大妈带领的三人送“囍”队伍正好来到这里。

走在最前面的是端米糊碗的丑丑。藤儿扔出的书包,正好重重地打在丑丑身上,“啪”的一声,米糊碗从丑丑手里掉到地上,摔成八大块。同时,丑丑向后打着趔趄,正好撞在碗儿身上。碗儿身子一歪,条件反射地将手朝墙上一撑,手里的“囍”字皱成了一团。

惊慌失措的张大妈脸煞白。在她心里,这不是一碗米糊和一个碗的事,而是一对新人今后幸不幸福的事。

见自己书包里的书呀本的散落一地,碗儿默默地低头去捡。丑丑去帮张大妈收拾地上那些米糊碗的碎片。两个孩子在这场大祸面前都有着沉重的负罪感。藤儿傻傻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不知道惹祸的自己该做什么好。

“老天爷,老天爷,搞什么名堂哟!”

张大妈毕竟是大人,吼过藤儿后,她煞白的脸上泛起僵硬的笑容,连忙从碗儿手里拿了两张大红“囍”字重叠起来,将碎片包好,连声说“岁岁(碎碎)平安,岁岁(碎碎)平安”。

然后转向被吓得目瞪口呆的藤儿说:“不要紧,不要紧,大妈家还有的,还有,还有。”

张大妈一边说,一边朝西厢的家急急地走去。碗儿和丑丑知趣地急急地跟在张大妈身后。

张大妈回到家从衣柜里提出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的是野棉花,跟用来纺线织布的棉花很相似。那是张大妈在秋天里上山采来,是给一对新人做枕头芯子剩下的。

现在,张大妈抓了一把野棉花,揭开华子哥与桂香姐的新床单,一处放一小撮,共放了九撮,“九”即“久”,愿华子哥与桂香姐幸福久久的意思。

用野棉花消灾,这也是石龙门人的习俗。

野棉花又叫“打破碗碗花花”,听上去,是一种不吉利的花。在石龙门,大家更喜欢叫它野棉花。而且,石龙门有这样的风俗,如果真遇上了不吉利的事,可以用“以毒攻毒”的方法,用打破碗碗花花来消灾,这倒很像被冻僵了的人用雪搓可以让身子回暖似的。

碗儿的名字也与这种花有关系。

碗儿出生时,正是九月九重阳节。那时,在石龙门背后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打破碗碗花都结出了白花花的棉絮,远远看去,就像刚下过一场大雪,给山野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被。碗儿的小棉被就是外婆用这样的棉絮做成的。

碗儿出生时,在妈妈肚子里折腾了三天三夜。好多年来,石龙门的女人生产,都不送医院,外婆是石龙门的义务接生员。产妇临产了,她就让产妇家的人烧好一锅开水,准备一个水盆一把剪刀。孩子出生后,她就拿剪刀在开水里烫一烫,把脐带剪断,再把孩子放到热水盆里洗一洗,再用小被子把孩子包一包,迎接一个新生命诞生的仪式就完成了。

当碗儿妈妈临产时,外婆也准备给她接生,如果送到镇医院那要花一大笔钱的。她是有信心给自己女儿接生的,她生碗儿妈妈时,就是自己给自己接生的。

可是,还没出生的碗儿并不像现在的碗儿这么乖,小家伙在妈妈肚子里折腾去折腾来,把妈妈折腾得筋疲力尽也不舍得出来。外婆只好决定把碗儿妈妈抬到镇上的医院,总算母子平安。

“碗儿,呵,你的名字肯定有意思。你为什么叫碗儿呀?”

每当有人这样奇怪地问时,碗儿就说:“外婆说,叫我碗儿,我就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碗儿说得没错,外婆就是用了“打破碗碗花花”的“碗”字给她起名。这不是外婆的发明,也是依了石龙门久远的习俗。

华子哥和桂香姐的婚礼办得还算热热闹闹。

碗儿回到家,藤儿问她:“张大妈给你红包了吗?”

“给了。”

碗儿从衣袋里掏出红包,藤儿一把夺了过去,说:“多少钱?”

藤儿打开一看,两张十元的新票子。

“呀,不少呢。”藤儿不无嫉妒地说。

“送你一张。”碗儿说。

“哼,美了你。石龙门要是没有你,做玉女的肯定是我。”藤儿抽出十元后,将红包还给了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