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多铎被打了措手不及,损失了一支三百人的运输队,以及十几车的辎重,还有粮草数十袋。
对于粮草来说,这样的损失并不算多,比较没有谁在打仗的时候把粮食全部都带着,只不过为了随时能够补充体力,才有随军行动的军粮。
不过,辎重的损失就有些肉疼了,在这次的攻城作战中,辎重部队准备的冲车被全部烧毁。同时被烧毁的,还有上万支弓箭。战争的天平瞬间就倾斜了。不过,是向明军方向倾斜。
饶安的这次突袭并没有抢夺到什么东西,但是这远比抢掠东西更具有实际意义,打击了的是清军嚣张的气焰,让他们知道,他们以往的经验都是错误的,大明边军不是一只任由宰割的绵羊。而是一头雄狮,从萨尔浒战役开始,当时的后金部队以四万劣势兵力,以“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战术思想,成功的击败了当时的辽东经略杨镐,杀死了当时的名将杜松和刘铤。在万历年间,就创造了后金不可战胜的神话。
然而神话终究是神话,是由人来创造的,也是由人来打破的,打破这个神话的人叫做袁崇焕,上天把袁崇焕带走了,又送来了一个接替他的人,这个人并不起眼,无论从年龄上,还是从职位级别上,以及在当时对朝局的影响力上。这个人完全无足轻重,他不是一个小人物,而是一个根本就无人知晓的小人物。
一只蚂蚁就可以左右天平的重量,何况是一个人,一个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人,事实上,这个人的重要性,几乎不需要更多来陈述。因为在这场偷袭战后,多铎记住了这个名字。
在这次痛快的砍杀后,饶安率队退回了城内,多铎派来追击的骑兵部队只能望城兴叹。
袁应文带着全部的军官来迎接这些凯旋归来的英雄,他们都是这场战役转折的缔造者。刚才还在满怀疑惑的军官们,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眼前这名百夫长的价值。
棋牌官清点了这支战斗后的小突击队,竟然奇异的发现,走的时候有五百人,回来了四百六十人。以区区四十人的损失,歼敌三百余,烧毁粮饷辎重那么多,这是一个奇迹。
接下来的整整两天里,双方都是沉寂的状态,多铎没有继续发动进攻,山海关边军得以在这短短的两天之内,治疗伤员,修缮城池,整军备战。
饶安在山海关军民里似乎一瞬间就成了名人了,很多士兵和军官都喜欢围着他问这问那的,但是他最近似乎喜欢自己独立行走,也许在下一次的冲锋到来之前,他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休息和准备。他太累了。
对此,他和袁应文说了自己的想法,袁应文答应他,最近这几天,不让别人来打扰他,让他有自己的空间去休息,这样做似乎是有些不近人情,但是袁应文相信,这位部下既然有这样的要求,就会有这样做的道理。
饶安也没有明确的目的,他并没有在自己的营帐里睡上两整天,虽然他很想这样做,在他没有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当他遇到苦恼的事情的时候,他会选择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关掉手机,切断与外界的联系,踏踏实实的睡上一天一夜再说。
然而这里不一样,这里是战场,是死人堆里刨活人的地方。他没有那么大的心情来睡眠。刚刚大战过后,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和血腥味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忽然寂静下来,这种安静总觉得有些不正常。
饶安相信,自己对多铎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在下一次攻击受挫以后,会为了保存实力而撤军班师,因为他不会为了皇太极那样卖命,压上自己全部的本钱,出尽自己全部的底牌。
而山海关军队,得将士心,同仇敌忾,将有必死之心,则士兵没有贪生之念。就凭着这座孤城,就是要这位亲王死扛到底。
饶安在这两天里,去了很多的地方,比如战地医院,当然,那个时候是不叫这个名字的。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因为伤病员的医治,不仅仅是一个治疗伤员的问题,还是影响前方军心的问题。他很满意,山海关的军医还是很负责任的,伤员们在那里都得到了很好的救护。
他又去了火头营,想看看后勤保障问题,因为火头营就是野战炊事连的作用,他想去看看战士们最近的伙食标准怎么样。
山海关是边军,全部的给养都靠京城方面调度救急,因为在山海关,并没有施行屯田制度。所谓的屯田制,在三国时期,曹操就制定过相应的计划,说白了就是给作战部队划分土地,平时种地,战时作战。
但是军屯制度在明代有些执行不下去了,原因是在成化年间的折腾,一直到正德年间的废止。具体就不多赘述了。到了万历天启年间,辽东总兵李成梁重新拾起来这个制度,成了明军方面最大的军事地主,在后代的史学家著述里,李成梁被称作军阀。
在袁应文接任辽东经略的时候,辽东经略已经换了好几位,最牛的熊庭弼,王化贞等人已经下去了,蓟辽督师袁崇焕、孙承宗也都作古了。他想收拾起屯田制度,但他无能为力。因为当时的山海关军队,完全都是老弱病残的节奏,他当时的主要任务是招募和训练出来一支精兵,而不是去让现在本来战斗力不强的军队去屯田种地。
他成功了,在他的整顿和训练下,山海关的城池得到了加固,军队在训练后,虽然人数 依然不多,但是各个兵种比较齐全,各种军用器械也比较完备,虽然数量依然不多。
崇祯皇帝的手里是一个烂摊子,烂的不能再烂的烂摊子,所以他很糟心。袁应文接任经略时候的山海关,也是一个烂摊子,在几个月的时间内,他做到了让这个烂摊子有表面上的成型,且具备了战斗力,以及士气,这对一个文官出身的人来说,他已经做到了 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了。如果多铎来的再晚一些,他可能有更完善的准备。
袁应文在和时间赛跑,山海关的所有的士兵都在和时间赛跑,只要他们掌握了时间,占据了时间的先手,那么他们就能赢得这场战争,所幸的是,上天虽然没有给袁应文再多的时间,却给他送来了饶安这样的一个帮手,袁应文很庆幸,同时很庆幸的还有饶安本人,他深深的知道,像袁经略这样的上司,是不怎么多见的。
但是袁应文没有执行屯田制虽然是有他的规划和策略的需要,然而从客观上来说,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后勤供应不足的问题,因为没有自己种地,也就不会生产粮食了。山海关部队的粮食全靠户部的拨给。不过由于朝廷最近的入不敷出,户部已经三个多月没有给山海关拨付军粮了。
军饷没有关系,因为在这边,没有什么可花的,身上有钱在山海关这座城池,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最重要的是军粮,你想让战士们精神饱满的打仗,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不是鼓舞他们的士气,而是让他们吃饱和穿暖。
袁应文没有和饶安说实话,他并不是想欺瞒这名部下,因为他不能说实话,山海关粮仓,存粮已经不多了。一旦将士们知道即将断粮的消息,是会影响军心的。稳定军心,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很幸运的是,饶安并不是傻瓜,他现在经过短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角色转变了,他不再是一个历史系的大学生,而是一名边军的百夫长。
他在用战争的思维思考问题,他在用一名边军军官的思维思考问题。他知道,战争打的是后勤,所以他才主动请缨,带五百人在多铎的后军放了一把火。
火头营的营官叫杨磊,人称杨头,其实他的官衔也不低,也是从五品的文官,就他手下负责做饭的火头兵就有三百余人。
杨营官热情的接待了饶百户,他对着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一番寒暄之后,饶安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问杨磊:“杨大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饶安今天想请您跟我说个实底,山海关军粮还能撑多久。您和我说实话,我才能做相应的打算。”
杨磊有些迟疑的说,:“小兄弟,你这话说的,我有什么可瞒你的,相必同样的话经略大人也跟你说过了,我们山海关兵备粮足,你们前方打一天,我就给你们供应一天。绝无任何问题。”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饶安满意,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杨磊,想要在他游弋闪烁的眼睛里探究出别的东西。杨磊终于说道:“实不相瞒,粮草只能支撑一个月了。
饶安仍然是沉默不语,杨磊终究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他告诉饶安,实际能支撑的,不足七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