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是想的太多了,饶安根本就不打算把他怎么样,如果真的要对这位小王爷如何的话,其实不需要和他这样客气的。
张文青被带了上来,早先的参将袍服早就没有了。代之以红色的囚衣,他显得目光有些呆滞。跪在帐内,先是给朱由崧和饶安问了安,然后就一言不发了。
看着这个被自己拖下水,落到这步田地的张文青,朱由崧倒是没有什么愧意,而且他相当的心安理得,对于这一点上,朱由崧觉得自己并不亏张文青什么。他和张文青只是做了一个交易,为了收买这个三品武官,他花了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对于一个藩王世子来说,无非就是毛毛雨洒洒水,但是对于一个三品武官来说,如果他不喝兵血,不吃空饷,那么这万两银子,基本上就是他一辈子的俸禄工资。
所以朱由崧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张文青,而是觉得自己开出了一个很厚道的价格,至于操作不慎的问题,那是张文青自己的问题,就是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那里,这场对峙的官司他也没问题。
且不说朱由崧在胡思乱想,再说张文青。饶安拿起来帅案后的惊堂一拍,说了一声,“嘟!帐下所跪何人,所犯何事,如实讲来?”。
下面跪着的张文青心说,得勒,还得重新说一遍,就这话,已经不知道重复多少遍了,已经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但是不得不回:“回大人的话,犯官张文青,乃洛阳福藩护卫指挥,实授参将衔。所犯罪名是谋害副将吴将军,刺杀钦差饶大人。”
这倒是痛快,免得有什么波折,从这一点来看的话,张文青是一个爽快人,也是个比较靠谱的人。他说完以后,又是低下头,等待着饶安的下面问话。
饶安继续问道,:“那吴将军为何无故在两军阵前落马,你是如何加害于他的,讲来?”。
既然开了头,也就无所谓隐瞒了,张文青就把如何请吴三桂去喝酒,如何在喝醉之后给吴三桂喂下毒药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有一说一,毫不隐瞒。
这些话都说出了,不仅仅是饶安,就连旁听的朱由崧都不禁起了一个冷颤,没想到,看起来对谁都温和对待,一切都彬彬有礼的张文青,却竟然是这样一个心机男。
听完这些之后,饶安说:“至于你带着亲兵来打我的中军行辕,这都是我亲历的,就不要你来多说了。”然后他转过头来问朱由崧,:“世子您看,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置才好。”
朱由崧心里打鼓,但是表面上却不得不装作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正色说道:“谋害二品副将,已经是满门抄斩之罪了,戕害奉旨钦差,更是九族株连,就请饶大人秉公处置就好。我绝不多说少道!”。
虽然表面上如此,但是他内心中的那种慌乱,在表情上是显而易见的。但是饶安却只是装作不知道,淡然说道:“既然世子这样说了,那么对于这件案子,我也就专擅一次了。”
他整了整自己的官袍,一直以来,他都是穿着白盔白甲,一直都是一个将领模样,然而今天,他却穿上了官服。纱帽圆领,红色的朝服,上面是锦鸡的补子,下身是江牙海水的下摆。
平时饶安或者穿铠甲,或者穿便装,还是很少穿朝服的。这一次穿上了朝服,用意就是加重威权。饶安看了看已经没有求生之意的张文青,淡淡说道:“张文青,管教你知道,我饶安并不是寻常的提督,而是手擎黄锁的大将军。如今你在军营之中,犯下这样的事情,就算真的株连你的九族,也是应当应份,你有不服吗”。
这有什么不服的,不服又当如何呢。张文青只是轻飘飘的说,:“犯官没有不服的,饶大人可以依王法处置,我没有丝毫的怨言。”
饶安说,:“本来你有该得之罪,无法从宽处置,但你指挥护卫部队,也曾经重挫闯贼。念及昔日种种,也难以一笔勾销。本将不再株连你的家人,也宽恕你的部属,只是你本人,罪在不赦,你知道吗。”
本来已经做好了全家都死的准备了,但是此刻现在饶安竟然肯法外施恩,别说自己的家人亲眷,就连自己的部属们都宽待了,自己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当然只剩下感恩戴德了。
所以张文青重重扣头说,:“饶大人,张文青一死并不足惜。若是你真的能对我的亲属和部下网开一面,我就算是死了,也能够含笑九泉。”
饶安点点头,:“我敬你是条汉子,你就在营前自尽吧。无论是短剑、毒酒还是白陵。都可以向我的卫队索要。你死后,我要借你的人头号令三军,再敢内讧着,绝无如此从轻之理。”
这话虽然说的轻飘飘,但并不是很简单,因为任何人都无法在听到别人对自己宣判死刑且立即执行的时候,一切无动于衷。但张文青已经获得了饶安的许诺,可以放心了。
他说,就请大人赐一把短剑,锋利些最好。饶安点头,“赵守尉,准备一把锋利的短剑给他。”张文青已经别无诉求,叩头后就往外走。
饶安没有说话,朱由崧早就呆了,也没有说话。过了大致有一刻钟的功夫,赵大荣进来说,:“大人,张文青已经在行辕前自尽,请示下如何处理?”。
没想到这样干净利落脆,朱由崧暗自松了一口气,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不怕他再攀咬出什么了。饶安却暗自叹了口气,这张文青本也算是一员智将,谁料想竟然如此的没有下场,也是可叹可惜。
赵大荣还在等指示,饶安说,:“把张文青的人头砍下,到各营中说明情况,如果再有不顾外敌侵扰,一心内讧,我绝不会轻易的容情。”
作为一个小王爷,朱由崧没有经过这样的阵仗,他几时见过这样说起杀人来,连眼睛都不眨的。今天自己是王爷,在这里观看审问,如果哪天自己也成为了阶下之囚,恐怕只是吓,也能够把自己吓死了。
“世子,您在想什么?”,饶安的一句话把朱由崧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有些慌忙的说道,:“我在想,那些劫营的士兵该如何处置,就这样放了也不妥当。”
饶安心说,:“放着一个张文青你不放心,现在已经替你当了替罪羊了,你还不打算放过那些士兵吗。”但是这个话还并不能直说,只好委婉说道:“国家危急时刻,正是事急从权。这些士兵们犯了该死的罪,但他们不是主谋,只是胁从。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把他们贯耳游营三天也就是了。”
对这个处理,虽然朱由崧不太满意,但是想想这些士兵们就算是活下来应该也不能构成什么威胁,也就释然了。
朱由崧离开之后,饶安长长叹了一口气,元凶就在眼前,却拿他无可奈何。真是岂有此理,他一拳打在了条案上,把上面的文书震的跳动了起来。
其实,愤怒的人又何止是饶安一个人呢,白龙分队的几个指挥,甚至包括苍白都有些怒不可遏,他们已经出离愤怒了。刚才朱由崧就在那里端坐钓鱼台,而大家竟然不能把他怎么样。这是最值得窝心的事情,然而你无能为力。
最后饶安说道:“今天也不能说是全无一丝收获,至少敲山震虎了。这个小王爷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了。等到这边的事情安定了,再做计较。”
虽然这是无奈之举,但很可能也是目前来说最靠谱的办法了。对于这个小王爷,暂时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先容让一时,再想削藩的办法,而且饶安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知道,削藩这个政策。侍郎说了不算,尚书说了不算,甚至内阁首辅说了也不算,唯一能够说了算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
大臣再亲也是外臣,藩王再远也是家人,不能怪皇帝有这样的心思,谁让人家都姓朱呢。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饶安倒是也并不觉得这不正常。
赵大荣默默的退了出去,准备执行那些行刺士兵们,贯耳游营的惩罚,毕竟死罪已经免去,活罪还是不能宽免的。
饶安闭上眼睛,他准备休息一下了。在一场最后的交锋到来之前,他需要足够的休息时间。李自成很快就会展开最后的反扑。而到那时候,据城而战已经不是最后的办法了。
到时候,饶安打算列阵在洛阳城外,和李自成真正的打一场证明的交锋,直接在外面阵斩李自成。他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总觉得,对于李自成这样的流贼,一直采取消耗战的温吞水方式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一口唾沫直接吐进李自成的嘴里,然后搭上一句,孙子,爷爷能治你。
李自成,此刻就是欠这个,因为吴三桂的阵亡,他着实得意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