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饶安,终于离开了征战两年的战场,两年之内,大明疆域以内全境肃清,这是前所未有的大阵仗,竟然让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完成了。
饶安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传奇般的两年,刚刚来到大明这个时代的时候,他是在死尸堆里的幸存者,然后是以百户待罪的身份发往山海关效力的。然后在山海关,他遇到了赏识自己的上司,多次作战,最后脱颖而出。
慢慢成长为一支特战队的主官,一个方面军的主帅,然后是全国军事力量的统帅,只用了两年。回想起来真的是,如梦似幻一般了。如今,饶安刚刚为天子荡平叛乱。正要回朝。
一路无话,几天的时间,就回到了北京,为了表示对于饶安的礼遇,崇祯用了一个很特殊的方式,命令自己的第五子朱慈焕去到午门迎接。
这是一个相当高的礼节,再功高殊勋的大臣,皇帝也极少亲自迎接,赐宴也基本上是由阁员来替代皇帝,在文华殿赐宴。有一次比较特殊的情况,是抗倭援朝战役的主帅麻贵胜利归来的时候,明神宗万历亲自在午门接见。
此刻,虽然不是皇帝亲自接见,但是让五皇子来代天子相迎,也是对于远途归来的将士们极大的欢欣鼓舞。
在文华殿赐宴后,五皇子朱慈焕亲自把饶安一行送回潞河驿安置。这是因为饶安等人暂时还没有在北京安置府邸。所以暂时居住潞河驿。
当年的潞河驿,基本上就相当于现在的国宾馆,这话一点都不夸张,所以也并不算委屈。而且在宴席之上,五皇子也替皇帝宣读了旨意,旨意相当的简明扼要。
大致的意思可以概括为,你们辛苦了,当官的升职一级,当兵的没人赏银十两。
我们说过,在当时的情况下,十两银子可不算是小数目,反正要是折合成人民币的话,大致是我现在工资的两倍。而且在饶安的部队里发放,可以完全不考虑克扣的问题。
饶安到了潞河驿安置以后,五皇子告辞,回去复命。饶安显然比较兴奋,晚上他和自己的部下们一起准备喝点。这时候,驿丞来禀告说,又来了一位大人,要来京城就职。问饶大人要不要见见。
还没等饶安说话,赵大荣说道,:“你这厮好不晓事,你这潞河驿不过是个八品的衙门,真是宛平县里管朝廷,我们爷们想安生的喝顿酒都不成吗,难道谁来了都要见上一见,真是岂有此理”。
这当然并不是赵大荣存心摆架子,他只是不喜欢应酬而已。饶安看了一眼赵大荣,那意思说,你还是要收收你这脾气。咱们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这样的耍脾气,不定是谁就能黑了咱们。
想到这里的时候,饶安和颜悦色问驿丞说,:“这位来京城就职的大人,来自哪里,姓甚名谁,官居何职呢?”。
驿丞笑道,:“大人您问的是,如果没有和您几位的渊源,小人岂肯来讨这个没趣呢,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原辽东经略,现任太子少保、建极殿大学士袁应文袁大人。”
听到这里的时候,饶安的心顿时兴奋不已,他连忙问道,:“这位驿官,你再说一遍,可是那镇守山海关的袁大人吗?”。等再次得到确认之后,饶安掏出身上仅有的五两银子丢给了驿丞。
说了一句,:“我是个穷官,没有那么大的手笔,这点钱你就拿去喝茶,别嫌少。”这年头什么多和少的,没有一个人是嫌弃钱咬手的。
驿丞笑道,:“大人取笑了,我的俸禄一年也就是六十两。您一伸手就赏了我一个月的收项,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饶安此刻心情不错,听驿丞这么说,也有心和他斗几句嘴,:“得了吧,你这潞河驿迎来送往的,都是接待朝廷大员,这些费用就算是随便刮点,也不是俸禄那个数。这事都是你知我知,何必哭穷呢。”说完用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盯着驿丞。
本来驿丞以为这个武将出身的人只知道打打杀杀,没想到还懂得潜规则这一套,所以让他给调侃的有点无所适从了。良久才说:“大人说笑了,说笑了,下官告退。”
赵大荣补充了一句说,:“不忙走,准备一桌好酒菜,另外,我们兄弟要在潞河桥迎接袁大人。”
傍晚时分,袁应文的大轿来到了潞河驿,倒不是说他一定要摆什么架子,而是因为他不怎么擅长骑马。下轿后,看到路边迎候的饶安等人,忽然有一阵感动。
虽然是自己的老部下,但此一时彼一时了,饶安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小小的百户了,现在是兵部尚书。正二品的官阶。而自己虽然是阁员,也无非就是从一品。按理没有让二品官员迎候的道理。
袁应文上前一步,抓住饶安的手,:“贤弟们在此久候,让我汗颜,我袁应文何德何能,当得起这样礼遇。”
说着说着,差点掉泪。饶安忙说,:“大人如今蒙受天恩,进京拜相,这是大喜之事,何必如此感伤。今日饶安和弟兄们就借潞河驿一桌酒席,为您接风。”
喝酒确实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够让人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袁应文说,“昔日我为边帅,嬉笑怒骂之间,皆成文章,以后进了京城这所大染缸,恐怕就不那么自由了”。
赵大荣笑道,:“袁大人,我看您有些不大高兴,我想不明白,现在天下已经没有流贼乱匪,您又进入内阁,正是施展拳脚大干一番的时候,何必这样的长吁短叹的呢。”
对此,逍遥和匹夫,包括苍白,都是持相同的观点的。只有饶安暗自点头,觉得袁应文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自古以来,所谓打死敌人平外患,打死自己平内乱。不是一句虚言。
饶安也觉得,天下已经承平了,下面接下来很可能就是窝里斗了。但是能够有什么办法来避免呢。袁应文似乎也并不知道。所以他们只能继续喝酒。
喝的差不多的时候,饶安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告诉袁应文说,;“申生在内,重耳在外。”
听到这句话的袁应文,喝的迷迷糊糊的,却酒醒了一半,点点头,就沉沉睡去了。第二天,两人一起上朝朝拜。
袁应文因为是阁员,身穿大红蟒袍,腰系玉带。外面罩着的是仙鹤补子。饶安是兵部尚书,正二品官员,也是红色官袍,身穿的是锦鸡补子。
崇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下十分的欢喜。心说我大明朝有这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天下何愁不平定。于是笑道,:“袁应文,饶安,你们两位爱卿原都是边关的柱石,如今,要到朝廷里来给朕效力了。你们功劳,朕都知道,朝廷是不吝惜殊勋之赏的”。
两个大臣诚惶诚恐的表示,这都是皇上只会有方,自己是不敢居功的。皇帝很满意这样的说法。然后说,:“袁爱卿,即日入阁为内阁次辅,饶爱卿明日就到兵部理事吧。”
这话入阁是别的人听到,就该连忙扣头谢恩了,可是袁应文和饶安,并不是一般人,他们知道,靠近心脏不仅有血液,还有危险。所以袁应文叩头说,:“圣上,臣有话说。”
见崇祯微微颔首,袁应文说道,:“臣镇守边关,本是份内之事,如今之局面,臣也不敢贪天之功。如今流贼诛灭,百废待兴。而天子居于九重之上,难闻民声。所谓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臣愿为地方司牧。为朝廷在地方建功抚民”。
温体仁本来还在担心,袁应文和饶安都留在北京之后,该怎么对付这两个烫手的山芋。但是听了这话基本放心了,原来这两位都没有夺权的心思,一心只图保全。
既然这样,就不妨给他助力一把。只要不在京城的中枢机构,外面的大千世界,由得你去怎么折腾。
所以温体仁打定了主意,出班奏道,:“启奏万岁,袁大人说的,确乎有理,但如果袁大人以阁臣身份,却做司牧之职,又是大材小用了。臣的一点小见识,是皇上厚加袁大人之威权,命其以钦差大臣名义,替皇上巡狩天下,去管不平之事。”
崇祯听到这里,觉得这也算是个好主意,于是说,:“温爱卿说的,朕准奏。袁爱卿,朕赐你金瓜银钺,加上你原有的尚方宝剑,王命旗牌,你尽管放心放胆子去做。在地方上,斩杀正三品之下文武官员,不必请旨!”。
听完了这一番话,袁应文也算是松了口气,应该说,比起入阁做次辅,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所以他连忙扣头谢恩。
饶安听到这里,感觉也是个机会,于是也叩头说,:“启奏皇上,袁大人做了包龙图,身边也不能没个展护卫,我愿意辞去兵部尚书职衔,护卫袁大人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