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诛邪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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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心魔

王氏看着白竹端了个托盘正欲上楼,不禁问道:“仲希,还不愿下来用膳吗?”白竹颔首,转身往二楼而去。王氏转回头轻轻一叹,“这孩子,心思太重了。”流云道:“若换作是我,定然也是如此,必竟相处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时就放下?”踏月看了一眼楼上,放下了碗筷。

“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吴仲希向文叔归道:“我没事,就是想静一静。”文叔归道:“如果这样的时候,我不伴在你身边,那我与别的人又有何不同?”吴仲希微微抿唇,门外响起踏月的声音,“仲希,我有话要和你说。”吴仲希应声,“进来吧。”

踏月推开门,文叔归提着水壶起身道:“我去添些水。”吴仲希颔首,文叔归向门外走去,越过进门的踏月时,微微一顿脚步,踏月并没有看他,神情很平静。文叔归轻轻一叹,转开目光出了屋子。

踏月在吴仲希对面坐下,然后看着吴仲希道:“仲希,我……要离开了。”闻言,吴仲希诧异地看向踏月,踏月微微一笑,“至少,你还是在乎我的。”吴仲希道:“你要去何处?”踏月道:“不知,或许四处游历,又或许回老穴继续修练。”

吴仲希道:“为何这般突然?我还想,待陛下之事过后,我们一起回青城山。”“青城山,我是不会去了。”踏月道:“若得空,你来看我便是。反正,你也能找到我。”吴仲希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踏月一笑,“仲希,想来无名师傅在你心中是排在第一位,这第二位自然就是叔归了,那我,能不能排上第三?”

吴仲希道:“你与叔归在我心中一样重要,虽然我们只是朋友,但多年以来相处的情分不会假,更何况我难过的时候,都是你陪在我的身边,你是这世间,我最好的朋友。”“能听到这样的答案,我已经很开心了。”踏月转开了目光,“北边不比长安那会儿,你自己多多保重,想来有白竹与流云在,你们自然也无大碍。”

吴仲希一叹,“打算何时走?”踏月答道:“即刻。”吴仲希默然,踏月抿唇道:“怎么,舍不得?”吴仲希颔首,“是,自然是舍不得的,但你有你的选择,我尊重。你以后自己一个人,凡事不要太冲动了,这世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切不可大意轻敌。还有,若有事,便来找我们,到底是一场朋友,难道以后就不来往了吗?”

踏月起身一笑,“能送送我吗?”吴仲希跟着起身,踏月来到吴仲希身边,携着吴仲希转瞬消失在了原地。来到客店外,踏月松开了吴仲希,吴仲希看了一眼远处的客店,“不跟流云他们道别了吗?”踏月摇头,“我想道别的,不想道别的,都只有你一人。”

吴仲希诧异地看着踏月,踏月笑了起来,“说笑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懒得跟大家一一道别了。”两人缓缓向前步去,踏月道:“叔归他,想来经过香山岛的事后,一定不会再有分心,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就是他的法力还弱了点,你可得好好训练他,不要因为心疼就放松了他。还有,他如果敢欺负你,就来找我,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

吴仲希微微一笑,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踏月顿住脚步,“就送到这里吧,要分别的,始终要分别,纵然再不舍……”吴仲希看向踏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觉得还会有很长的时间走同一段路,却原来,分别就在转瞬间,你多保重!”

踏月颔首,近前抱住了吴仲希,低沉的声音在吴仲希耳边响起,“仲希,如果没有叔归……你会不会……选择我?”吴仲希睁大了眼睛,踏月轻轻一笑,“保重……”说着,踏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吴仲希轻轻一叹,“保重。”

吴仲希在原地静默了一阵,然后转身正欲回客店,却忽见梁章就立在身后十步之处,静静地看着她。吴仲希上前道:“师兄。”梁章颔首,“他走了?”吴仲希应声,“是……”随即吴仲希抬头看向了梁章,“师兄知道踏月要离开?”梁章道:“是我叫他走的。”

吴仲希不解道:“为何?”“因为你的劫就应在踏月的身上!”梁章道:“这是师傅告诉我的,若为己身故,也为了叔归好,从今往后就不要再与踏月有任何牵扯了。”吴仲希默然,梁章道:“我也准备离开了。”吴仲希道:“你的伤还没好。”

“不碍事。”梁章道:“处理幽火那边的事紧要。若你那边有事,就遣人去建邺送信,若无事离开了也告诉我一声。”吴仲希点了点头。“师兄。”吴仲希看向梁章的背影,“你多保重。”梁章脚步顿了顿,然后大踏步离开了。

踏月走了,梁章也走了,饶敏与王氏留在了天门郡,梁章留了人照看他们俩,如今便只剩下了吴仲希、文叔归、流云与白竹四人继续北行。大家的情绪都不高,聚散离合太匆匆。

踏月回到墓穴,一掌推开了棺盖,看着里面躺着的白骨,轻声叹道:“以后能陪我的,就只有你了。”说完,踏月浮身躺进棺中,闭上了眼睛。随即又睁开了眼睛,眼神散漫地看着屋顶,“怎么办?路上走着,想的是你,回来躺着,想的还是你……”

“嘿嘿……”一阵怪异的笑声轻轻响起,“既然喜欢,为何要让给别人啊?”踏月倏地自棺中坐起了身子,四处张望,冷声道:“谁?”“我?”那声音诡异地道:“是你的心魔啊?你明明……就想杀了文叔归,不是吗?”“你胡说!”踏月连连飞掌扫向了四周,整座阁楼不禁晃了晃,踏月收回掌,喘着粗气道:“你胡说!叔归是我的好友,你胡说……”

踏月猛地睁开了眼睛,额上已经满是冷汗,背后也湿透了,踏月缓缓坐起身子,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四周,轻松了一口气,只是一场梦。踏月随即平缓了呼吸,心魔?难道,真是他的心魔?踏月飞出棺木,来到旁边盘腿坐下,闭眼静心凝神,缓缓调息。

无名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天清地明,风疏月朗,雨默日阔,山高水深,花芳木拔……”踏月跟着念了起来,“天清地明,风疏月朗……”

“夫人,请用!”饶敏替王氏盛了碗小米饭,王氏含笑道:“你也快坐下吧。”饶敏应声而坐,两人用起膳来。见王氏才用了小半碗便放下了碗筷,饶敏不禁安慰道:“夫人莫要担心,陛下一定安然无恙的。”王氏摇头,“我担心的是仲希他们几个,无名天师已经出了事,我不希望他们再有事。”

饶敏道:“仲希法力高强,叔归本事也不小,更别说白竹与流云颇有灵力,他们四人相互依持,不会有事的。”“话虽如此……”王氏皱了眉头道:“不知为何,我这心中甚是不安。”说着,王氏站起身,“我先回屋了,你慢用,不必挂忌着我,我总不会让你们操心的。”

饶敏起身目送王氏上了楼,然后又坐了下来,筷子拨了拨盘中的菜,饶敏一叹也放下了碗筷,“谁说不是呢?北边现在乱成了那个样子,连王公贵族都死了一大片,谁不是巴望着往南逃,偏你们却还要迎险北上,怎么能叫我们不担心?为何我就什么也做不了。”

白竹怔怔地看着四周散落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味直冲鼻间,上家村?这些都是被她害死的村民?“你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啊!”熟悉的声音传来,白竹转头看向了红着眼睛的饶敏,饶敏愤怒地吼道:“白竹,是你杀了我娘,杀了我们上家村二百一十二口人命,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不会!我想你死!我想你死……”

“啊!”白竹惊叫着坐起了身子,出现在眼前的却是燃着熊熊火焰的火堆,文叔归正往火堆里添着木柴。“怎么了,白竹?”吴仲希起身来到白竹身边,流云也跟着走了过来,吴仲希轻抚着白竹的背,流云则掏出帕子替白竹拭起额间的冷汗与脸上的泪水来。

流云道:“到底梦到什么了,伤心成这样?”白竹缓下呼吸才答道:“没什么,过去的事罢了。”吴仲希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看,连饶敏都已经放下,你也不要再多想了。”“可……”白竹转而沉默了下来,吴仲希与流云相视一眼,流云道:“走,我带你去洗把脸。”说完,流云便拉着白竹往旁边的小溪而去。

文叔归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问道:“白竹没事吧?”吴仲希转身坐了下来,“到底是致她疯癫的往事,她怎么可能轻易忘记。”文叔归也跟着坐了下来,“说起来,我真的挺佩服饶敏的,尽管上家村惨事是因白竹而起,他却能为爱而放下仇恨。”

吴仲希颔首,“因为他知道这并不全是白竹的错,白竹也是受害者,上家村血案,连白竹自己都内疚成了那个样子。”文叔归道:“该不会饶敏其实心中并未放下?”吴仲希看向文叔归,“何以这样说?”文叔归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吴仲希一笑,“有些事情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忘怀,最重要的,便是学会控制自己的思绪,不致被心魔吞噬,我觉得饶敏做地很好了。”

文叔归点点头,随即看向吴仲希道:“仲希,你觉得……踏月怎么样?”吴仲希看着文叔归道:“何以这样问?踏月是我的朋友,自然是极好的。”文叔归垂了眸子,“假若……我是说假若,若我们没有相遇,或是我在踏月之后与你相识,你喜欢的人会不会是踏月?”

吴仲希看着文叔归默了默,然后转开目光道:“我只能说,在我最孤独的时候,有一个不怎么样的人死活赖在了我身边。接触之后才发现,这人虽然胆子小,武艺也不怎么样,还爱装腔作势,但其实心地纯善,也很重情重义。”

“叔归。”吴仲希轻声道:“这世间没有假若,这是我与你的缘分,也是天意,没有其他可能的存在。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与踏月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好,不管你有没有为我做过什么,也不管,你是否一直陪在我身边。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文叔归含笑颔首,“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流云扶着白竹走了回来,文叔归起身退到一边,流云与白竹在吴仲希身边坐了下来,吴仲希看向脸色好些的白竹,“没事了吧?”白竹微笑颔首,“一场梦而已。”流云道:“我看你是太想念饶敏了,只怕此时此刻,饶敏也在想着你呢。”闻言,白竹红着脸垂了头。

吴仲希看向转而脸色失落的流云,想了想,开口道:“流云,踏月他……等回来后,你若想去看他,我指给你具体的位置。”流云转头看向吴仲希,“都不在乎我的人,还厚着脸皮贴上去做什么,有时,我倒真是羡慕你。”

吴仲希垂眸,“今日难说明日事,也许你与踏月的缘分还在后头呢?”流云淡淡一笑,转开了目光,“不会的,他那个死性子,我最清楚了。他连最后的道别,也只与你一人。”

流云转而看向了面色平静的文叔归,“看来,叔归一早便知道踏月喜欢仲希了?”文叔归抬眸看了吴仲希一眼,“就像仲希说的,一切都是缘分。”流云无语地看了看黑沉的天空,“想我流云之貌即使算不上沉鱼落雁,也不差吧,我自问也没有太多的不妥之处,可惜仲希你偏偏什么都能比过我。”

说着,流云嘟嘴看向了吴仲希,似玩笑似真心地道:“有时,我也在想,如果这世间没有你吴仲希的存在就好了。”白竹看了一眼流云,转而看向了吴仲希的脸色,吴仲希颔首,“你的确有理由讨厌我。”流云冷嗤一声,“瞧吧,连大度这点,我都自愧不如,难怪他对你死心塌地了。”

白竹又看了一眼文叔归的神色,连忙道:“都怪我,吵醒了大家,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早,快些歇了吧。”流云转头看向白竹,“白竹,连在你心里,也是仲希重要过我吧?”白竹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吴仲希,吴仲希摇了摇头,流云已经躺了下去,“罢罢罢,我流云就是个苦命的孩子,还是夫人对我最好,我这辈子一定要永远地赖在夫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