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观临州城外的风光,一片的荒芜全然没有春日的气息,马蹄践踏的青草也是一片土黄,半点生气也没有。
叶墨回头望去,却见叶遥娉婷而至,似乎放下了什么似的,整个人步履都轻松了许多似的。
“什么为什么?”叶墨回过头来,一阵清风扫过,原本该是嫩绿的草叶子却是枯黄模样在空中飞舞,凌乱却又凄惶。
叶遥闻言一愣,旋即冷笑了一声,“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叶墨你到底为什么变了我没心情知道,可是我叶家女儿却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害怕了叶雁了去?她就算再漂亮,又岂能漂亮过你?凭什么她一个先帝妃子就能母仪天下,而你却成了下堂妻?”
说完一长串话,叶遥微微气喘,看着叶墨憔悴的脸色却有些心疼似的,“小妹,你受苦了。”
尽管之前她看叶墨百般不顺眼,可是叶墨也不过是除去了一个甄萌,并没有跟自己计较多少。
如今眼睁睁看着叶墨流落到这北疆蛮荒之地,叶遥却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尤其是叶墨脸上的憔悴,如此的明显。
“我来北疆不是为了他,三姐大可以放心。”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放不下,叶墨笑了一声,右手抚摸到小腹,脸上的笑意都温和了许多。
“那是为什么?”除了和杨昱赌气,她找不到一个理由来解释叶墨的突然到来。
尽管知道叶墨心高气傲,可是能让一个女子千辛万苦来到北疆,除了赌气,还有什么?
似乎了然叶遥的想法,叶墨不由笑了笑,“三姐,我答应过杨焕,为他守住这北汉河山,何况,你和姐夫在这里,我也放心不下的。”
鬼话连篇!叶遥瞪了一眼,她相信这话才怪呢,可是,“杨焕是谁……”
那个“呀”字还没问出口,叶遥不由脸色一变,“你怎么和先帝牵扯到一起了?叶墨,你别告诉我,是你红杏出墙在先!”
瞧着叶遥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叶墨不禁心中一笑,面上却是无比的沉静,“若是呢,又如何?”
叶遥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叶墨,你,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看她气冲冲的模样,叶墨不禁哑然失笑,“三姐,你对我期许很高吗?我怎么就令你失望了呢?”
叶遥闻言为之一噎,却是半天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她对叶墨何曾有什么高的期许?曾经只希望能够弄死她,如今呢,她无所欲求,只希望一切平安而已就足够了。
“你这么心高气傲,怎么就扭在这个弯里跳不出来呢?”叶遥无声叹息,看着远处匈奴的营帐不由叹息,“就算是赌气,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临州城安危系于一发之间,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朝廷的救兵,谁也不知道面对镇守边关数十年的镇远将军叶霖,他们会有几分胜算。
叶墨顺着她目光望去,“有句话,三姐可曾听说过?”
叶遥愣了一下,却见叶墨凝神望着远方,“虽千万人吾往矣。”她声音清清冷冷的,可是叶遥却知道自己说再多的话,似乎也无济于事。
“走吧,饭菜准备好了,看你都消瘦了许多。”
边关虽是三月天气,可是夜间的冷风却是刺人心骨的,困守临州城的北汉士兵看着逐渐消退了的匈奴铁骑,一个个却没有胜利后的喜悦,反倒是忧心忡忡。
“赵大哥,你说咱们还能守多久?”
粮草早已经不够了,这些日子若不是将军夫人带着临州城中的老弱病残去四处找野菜,他们怕是早就成了一具具饿殍了。
被唤作赵大哥的人闻言脸色不由沉了一下,他这些日子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可是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又怎么清楚呢?
“将军说了,粮草明天就会来的,我们再坚持一天,就会胜利的。”
口是心非的话,他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次了。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一天天的数着日子,越来越接近这期限了。
“太好……”一个消瘦的士兵兴奋的高呼,可是那话还未说完,却听到岗哨一声尖锐的声音。
“匈奴又来了!快点,快点……”
临州城头,窦弗守护在叶墨身后,看着那几乎疲于应付的北汉士兵,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都是杨昱手段下的牺牲品吗?”
他隐约可以猜出,杨昱之所以会放弃临州城,怕是有更大的图谋。可是叶墨却还是来了,义无反顾的前往临州城,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挽回这败局,救下这下预谋下的要被牺牲的人。
面对的人不是旁人,而是窦弗,叶墨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可是很快却恢复了平静,“我自以为自己可以不动情,可是要我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的人死在眼前,我才发现我竟是做不到,窦弗,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
明明,最是不在乎这一条条性命,毕竟他们与自己无关,可是如今她却是动了恻隐之心,根本见不得血腥一般。
右手无意识的抚摸着小腹,叶墨垂下了头,眼角是一丝温柔。
“不。”那只是因为你本就是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那只是因为你的手段百般毒辣,却也只是用来对付你的敌人的。
只是带窦弗转过头来,却见叶墨竟是往后走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似的。
“你说叶霖是不是已经看穿了杨昱的想法,所以才这么急不可耐的?”
窦弗闻言不由愣了一下,他怎么忘了,此番临州城的大敌不是旁人,而是叶霖!是那名动九州的镇远将军叶霖,更是当年林楚原的授业恩师!
“那你……”
窦弗微微迟疑,却见叶墨兴奋的望着远方,“既然他想要杀入城来,那我不妨先去给他送一份大礼!”
刹那间,窦弗只觉得眼前红光大作,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睛来,待他回过神来,才惊呼出声,“叶墨你疯了!”
如今她怀孕才三个月而已,一番长途奔波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了,如今再御剑而行,岂不是拿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窦弗想到她刚才奇异的举动不由恍然,他本来还以为叶墨是要引敌入瓮,来一个瓮中捉鳖,谁知道叶墨竟是想铤而走险,要去行刺叶霖!
我还真是疯了。窦弗微微叹息了一句,却还是连忙追了上去,这临州城城墙再高,与他这一品堂第一杀手而言,却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叶将军这般疲军之计,果然是好计谋,我看着临州城指日可待了,果然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呢,叶将军,这酒本王敬你!”
说话的男子身材魁梧,络腮胡子显得几分粗鲁模样,一碗酒高高举起,显得很是豪气万丈。
“左贤王说笑了,叶霖蒙大单于知遇之恩,自然要知恩图报,临州城的守城之人恰巧是叶霖故人,故人相见,叶霖自然要奉上一份大礼。”
面对左贤王的盛情难却,叶霖饮下了一杯酒,脸色微微透着红色,显得有些微醺。
“你们北汉人说话就是喜欢文绉绉的,什么知恩图报呀,本王可不管,只是叶将军这般威武,要是本王,定然会给叶将军一个王爷当当的。”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左贤王忽然拍了拍脑袋,“不提这些扫兴的话了,来来,本王再敬叶将军一碗酒。”
叶霖又是一口饮尽,只是垂下的眼眸中却是闪过一丝光亮,似乎在想些什么。
烈酒微酣,左贤王也不再劝酒,“叶将军还要坐镇大营,本王可不能把叶将军灌醉了,好了,等到叶将军拿下临州城,本王再来祝贺。”
不消多时,营帐中的匈奴人都走了个干净,叶霖刚转身走进去,却又有脚步声响起,引得他回头望去,“叶将军,左贤王让妾身来伺候叶将军就寝。”
说话的女子却还是大眼深深凹陷,蜜色的皮肤显得吹弹可破,长长的发辫垂在脸颊两侧,身上却只是披着一身单薄的披风,隐约可见里面的风景。
“我不需要什么伺候的人,你回去吧。”
收回了目光,叶霖径直向里走去,只是身后却并没有传来脚步声,反倒是女子微微的啜泣。
“将军,若是妾身伺候不好将军,左贤王定会要了妾身的命的。”
她声音微微沙哑,叶霖不由回头望去,却见原本披在身上的披风竟是不知何时被她褪去,裸露在空气中的是那与脸色一般无二的皮肤,还有那胸前的山峰突起。
“我……”叶霖刚一开口,却猛地皱起眉来,“什么人?”
“叶将军可真是坐怀不乱柳下惠呢,不知道将军这般情深似海,却又是为了哪一位呢?是韶华早逝的秦夫人,还是那甄夫人?亦或者还有别的红颜知己呢?”
听到这声音,叶霖身体不由微微一颤,却看到营帐正门处慢慢走近一人,一身淡色的衣衫显得她十分消瘦,可是脸上的嘲笑却是一如既往,不是叶墨却又是谁?
“你,你怎么来了?”声音中透着惶恐,叶霖看着叶墨,眼中透着深深的恐惧。
如今杨昱登基,新后正在洛合城中,为什么却会出现在这里?叶霖眼中透着狐疑,却迎上了叶墨的淡淡笑意,“难道父亲希望来的是大姐吗?不过女儿想,大姐如今可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若是吹吹枕边风,兴许父亲的罪名也能洗白了不是?”
叶霖闻言愣了一下,什么意思?雁儿她……先帝已然退位,如今曜帝更是位有主见的人,难道还能被桓帝的想法左右?
叶墨看叶霖模样不由诧异道,“难道父亲不知道,大姐姐如今可是母仪天下的人,身份尊贵的很呢,父亲可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叶霖闻言又是一惊,“你说什么?”
叶霖目光炯炯,盯着叶墨,怎么也不敢相信叶墨说出的话,这一路逃亡他算是想明白了,杨昱定是知晓了些什么,才会对自己这般弃之不用,甚至斩尽杀绝的。
可是为什么如今雁儿她摇身一变,竟然取代了叶墨,成了那母仪天下的人?
“你……”你了半天,可是叶霖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一脸的震惊,似乎在思考叶墨的话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