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数极少,但由于毕竟全部由武士组成,又配备了马匹,凭着这支小部队,即便遇上了明军的阻拦,说不定也能有几个人可以趁乱、透围而出。哪怕只有要一个人最后可以抵达咸镜道,传达到后撤至汉城集结的命令,那么三个人的使命,也就算是达成了。
好吧,就把第二军团上万倭军的命运也一并押上去了!看看究竟是明军的铁蹄来得更快,还是几个人轻装简行、快马加鞭的行动更快!
事不宜迟,辞别了黑田长政后,长谷川秀久简单向随行的三十人介绍了此行的使命。由于黑田长政的封地也是一样在九州,所以,此行的三十人个武士也几乎都是九州出身。对于援救同是主要由九州士卒组成的第二军团,自然也是多了几分热情。
只是由于夜色将至,无论是刚刚撤退下来的那三十名新加入的武士,还是长谷川秀久等人,都是人困马乏。不得已,只好再在开城的馆驿中临时休息一夜,打算第二天清早便快马加鞭、一鼓作气,彻底冲向白川,经由那边拐向东北的咸镜道。
第二日朝阳尚未升起,长谷川秀久等人便匆匆起身,准备出发。而在这时,大家也从馆驿的倭军守卫处,得知了昨晚刚刚到达开城的一个最新消息——上万明军骑兵,昨日午后就已抵达白川北岸!
这么快?!
本以为明军估计还有几日才能赶到白川附近,谁料想,刚刚取得平壤没多久的明军,这么快就又踏上征途了?如此的进军速度,甚至比去年倭军千里横扫整个朝鲜时还要迅速!
虽然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是否该现在折返回去、改走东面的江原道。但是,这一想法也不过只是一个闪念而已。从开城北门的守军处,长谷川秀久再次确认了,昨晚回来报信的信使还报告说,明军只是抵达了白川江北岸,但暂时还没有渡江。现在也暂时没有见到一个溃退下来的倭军败兵,说明白川江很可能还在倭军的手里!
下定了决心,长谷川秀久一扯缰绳,带着松仓胜正、天草雄一等三十余武士和那名朝鲜语通译,披着一层薄薄的晨光,继续义无反顾、马不停蹄地沿着向北延伸的官道,一路向着白川方向奔去。
在官道上行了一阵,虽然这一路之上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但是长谷川秀久的心里却越来越七上八下起来。早上出开城北门时,长谷川秀久还曾特意私下和北门的守军确认过,为了保证消息畅通和通报最新战况,白川江那边的老将粟山忠高,每天早、中、晚三次,都会派出斥候回开城,通禀消息。按理说,今日一早,从白川那边出发来开城的斥候,就应该已经上路了才是。从开城到白川那边的倭军营垒,似乎也只有这一条官道,一切顺利的话,现在相对骑马奔驰的双方,早就应该在官道上碰面了才对。为何眼见即将到达白川了,却迟迟不见那个早就该撞面的斥候呢……?
长谷川秀久额头上开始流出了几滴不太引人注目的冷汗,莫非……是粟山大人一时粗心、忘记派出斥候了?或者是斥候早上在途中遭遇了朝鲜的义军?还是说白川那边已经被明军……
越想越紧张的长谷川秀久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只能祈求是自己杞人忧天而已。毕竟,如果明军已经真的击败了粟山鸟康的那三百多守军的话,也不太可能一个人都没能逃出来回开城报信吧……
正在长谷川秀久满腹疑虑地一马当先、带队越来越靠近白川之时,在前方不远处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急促马蹄声!
只是碍于前面正好是个转角,又隔着一片密林,所以也一时无法判断来人是谁。只是听声响的话,不像是大队人马,顶多不过四、五人而已。但是听声响,似乎都是在亡命一般,拼命地驾马奔跑着……
难道说?!
心惊之余,临时正想要减速、先探清状况的长谷川秀久等人,一路飞奔而来,一时哪里刹得住脚步,虽然纷纷紧拉缰绳,但还是冲过了拐角,正面撞上了沿着官道从北面赶来的那几个骑兵。
而眼前出现的一幕,更是让三十余人大吃一惊:一个背上被射中数支羽箭的倭军武士,已经掉落马下,伏在地上,奄奄一息。而旁边是四个身着大明甲胄的明军骑兵,两个人骑在马背上,手握弓箭,气喘吁吁,一脸戒备;而另两个明军则已经下马,持刀站在地上那个倭军武士的一旁,看样子是正准备割取对方的首级。不仅如此,在那几个明军胯下战马的攀胸上,还挂着几个血迹未干的倭军首级……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长谷川秀久等人,这四个明军显然也有些吃惊,一时也顾不上割取地上那个倭军武士的首级,均愣在了当场。
长谷川秀久见状,赶紧下令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只是远远的与对面四个明军隔着三五十步距离保持着对峙的姿态。其实,即使不用长谷川秀久下令停止前进,所有人的心里也明白:如果明军都已经可以追杀到这里,那么守在白川江南岸的粟山鸟康所部,恐怕也已经……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一面紧张地盯着对面的那四个年轻的明军骑兵,一面用余光询问着作为大家主将的长谷川秀久的意思。究竟撤是不撤?
双反剑拔弩张地对峙了片刻后,天草雄一最先忍不住开口道:“这里离白川还有段距离,明军都已经杀到这里了。前面的重围我看我们恐怕也不一定能突围过去……是不是先回开城……?”
若是平时,松仓胜正听到天草雄一说出这种丧气话,早就破口大骂了。可是,松仓胜正现在居然也一言未发。看样子,他也有此意,只是一直以来武士的荣誉感,让他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再看黑田长政派来的那三十个武士,大概是之前从小西行长的残部那里听说了明军的厉害,最近又接连损兵折将在朝鲜义军手上,士气本就低迷,现在见到杀气腾腾的明军,和那些挂在明军战马上的倭军脑袋,也不禁萌生了撤退的想法。虽然对面现在只有四个人,但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马呢……
唉,罢了,长谷川秀久见众人都有了退意,强硬下令冲锋,恐怕也不可能有人能突破重围、去往咸镜道了。如果要撤退的话,也只有趁现在了。明军毕竟只有四个人,必然不敢贸然追击自己这边的三十多人,可若是等到接应他们的大队人马赶上来后……叹了口气,长谷川秀久便无奈地举起胳膊,准备下令让大家转身后撤……
谁知,长谷川秀久的胳膊才刚刚举起,倭军这边还没有反应,对面的那四个明军却再也沉不住气了:两个还站在地上的明军也顾不上再去割地上倭军的首级,跨上马背,和其余两个本就骑在马背上的明军骑兵一道,调转马头,就忙不迭地朝着北面奔去……
看来,对方见长谷川秀久举起手臂,是误以为这三十多个准备精良的倭军武士马上要打算冲锋了!众寡悬殊之间,自然是急急忙忙地后撤了。
这一下,可把三十多个倭军看呆了,同时,也让众人看出了对手的虚实:嗯?怎么,难不成,对面的那四个明军,比我们还急着要撤?这不就说明……
一时间,片刻前还想着尽早撤退的众倭军武士又纷纷跃跃欲试起来。
长谷川秀久见那四个年轻的明军慌里慌张地往回跑,一看就像是没有经验的新兵,那后撤的慌张动作,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既如此,还等什么?!
“冲!”长谷川秀久立刻将举起的手臂向前猛地一挥,下令众人一起冲锋。
待松仓胜正带着大多数黑田家的武士冲出去追赶那四个明军后,长谷川秀久却没有急着一起跟上,而是带着几个人来到那个倒在路边地上、奄奄一息的倭军武士身边,赶紧扶起了对方。
“这是粟山家的家徽!”一旁的一个黑田家武士,一眼便认出了此人胸前的家徽。
看来,这个人还真是原本驻守在白川江南岸的粟山鸟康的部属了。
这时,这个粟山家的武士还有着一丝模糊的意识,见扶起自己的竟是倭军,激动之余,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费力地指着北面的白川方向,含糊地说着什么:“白川……粟山大人……明军……”
还未待众人听明白,此人就因为背后的箭伤过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过,从此人断断续续吐露出的消息中,长谷川秀久也猜出了大概,看来,白川南岸的那三百多人是凶多吉少了。这样说来……
长谷川秀久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令身旁的几个人上马,迅速去追击前面的松仓胜正等人。如果白川那边真的已经全军覆没,松仓胜正等人贸然冲上去,岂不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