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自离开官道大路以后,四个人在这狭窄的岔路上左转右转奔驰了许久,如今早已弄不清方向和所在位置。
这深山野林的,四个人谁也没有来过,即便是参与过绘制路线草图的粟林幸胜,也不清楚这些根本不会在地图上标出的小路到底该怎么走。
没有办法,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活活饿死,四人趁着夜色,简单商议了一下,为今之计,只能摸着黑,尽快找到一条继续向南的道路。只要可以摸上官道大路,就肯定能顺着官道找到规模较大的城池。而附近只要稍具规模的城池内,如今肯定都会有倭军把守。
见天草雄一服下药丸、包扎好伤口后,不久就多少恢复了些气色,至少已经可以再次上马骑行了,肚子空空、饥肠辘辘的四人立刻上马,凭着对日落方向的回忆和夜空中北极星的指引,顺着小路继续前行,同时小心戒备着四周随时可能冒出来的朝鲜义军。
骑行了不到半个时辰,果然发现了一条官道!
四人正在大喜之际,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惊雷,片刻之间,就已是大雨倾盆。
这官道上无遮无拦,根本无法避雨,松仓胜正立刻提议,是不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
长谷川秀久却笑着摇了摇头,颇为轻松地吩咐其余三人立刻跟上,大家冒雨全速前进。
松仓胜正没好气地正想出口反对,粟林幸胜却是首先明白了长谷川秀久的意思。如今大雨倾盆,就算前面的路上万一还有朝鲜义军设伏,恐怕也不会继续冒着这豪雨留在官道上等着袭击倭军了。不趁此时全速冲到安全地带,更待何时?!
于是,四个人立刻冒雨奔驰在官道上,大致朝着南面全速行进。
这女真马也着实坚韧,即便是冒着雨前行,也没有露出太多的疲态,载着四人,一路朝南奔行。
一口气奔出了两个时辰,其间长谷川等人还换了一次马,却是一直什么城池也没有看到,只有延绵不绝的官道一直朝着西南方向延伸着。四个人越走,越是有些忐忑不安,这条官道怎么这么长,就像没有终点一样。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路上再未遇到一具倭军的尸体。是此地没有多少朝鲜义军出没?还是雨太大,刚才一路上没有看清?四个人心里也是疑惑重重。
忽然,粟林幸胜大叫一声:“不好!我们会不会是阴差阳错走进平安道了?”
长谷川秀久等三人不禁带住马,望向似有所悟的粟林幸胜。
“没错!你们看,这条官道一直是朝向西南方向的。继续行进下去,很可能是去往平壤城的!”粟林幸胜在马上言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四个人已经进入小西行长第一军团的势力范围了。因为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长二人的关系一直非常紧张,长谷川秀久等人所在的加藤清正第二军团,也与小西行长所统领的第一军团多有矛盾,相互争抢功劳更是常有的事。所以关系虽不像两个主将那样势如水火,但也亲热不到哪里去。
看得出来,对小西行长一直看不惯的粟林幸胜对于经由小西行长第一军团把守的平壤城前往汉城,多有不满。长谷川秀久倒觉得,同是倭军,如今又是军情紧急,何必把国内的自家矛盾看得这么重呢。总不能现在再往回走吧?
于是,刚刚停马的四人,又继续沿着官道向西南奔驰。不过,右臂受伤的天草雄一渐渐有些吃不消了,毕竟现在一只胳膊根本用不上力。何况四个人已经连续赶了一天的路,现在又是一路空着肚子、湿透着衣甲冒雨前进,纵是长谷川秀久,也感到体力消耗得快差不多了。
无奈之下,长谷川只好再次鼓舞其余三人道:“再努力加把力!下面只要遇到可以避雨之处,我们立刻就停马歇息!”
闻言,天草雄一等人又咬了咬牙,继续跟着长谷川秀久沿着官道行进着。
也就又行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前面的路旁居然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草屋。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四个人俱是喜笑颜开,立刻停马在这草屋前。
“哈哈!竟然这么好运!此处会有一座小草屋!真好可以避避雨!”松仓胜正一下马,就忍不住开口说道。
“的确是好运啊!”粟林幸胜下马后也应道,“咱们进去先升个火吧。浑身湿透的感觉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长谷川秀久也是松了口气,但在下马时,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不禁皱起了眉头。
在屋外拴好四人仅剩的统共八匹马后,松仓胜正、粟林幸胜、天草雄一三个人立刻快步走到了草屋前,松仓胜正一把推开了正门,粗略扫了一眼,见里面没有人影,就打算直接跨进去。
谁知,脚还抬在半空中,就被后面赶上的长谷川秀久一把抓住肩膀,拉回到门外。
“等等!”一直沉默不语的长谷川秀久低声说道。
“干什么?!难道还要待在这雨里不成?!”松仓胜正明显非常不满。天草雄一和粟林幸胜对于长谷川秀久的举动也是非常不解。
“你们看看这草屋前的地面。”长谷川秀久一脸严肃地指了指草屋前的地面。
三人顺着看去,咦?怎么在那泥泞不堪的地上,好像有些匆匆而过的脚印……
“会不会是很早以前的路人经过时留下的脚印啊?”粟林幸胜解释道,毕竟,屋里也没有人啊。
“大雨已经下了有数个时辰,一直没有停。这地面这么软,若是很久以前的脚印,早就抹去了。印记这么明显,只有可能是下雨之后,地面变松软了,他们才踏上去的。看这脚印的方向,也是朝向屋里的。”长谷川秀久认真地解释道。
“嗯,有道理。”粟林幸胜不由得点了点头。
松仓胜正却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但你看这屋里不是没人吗?就算之前来过人,说不定他们又走了呢?”
长谷川秀久看了松仓胜正一眼,反问道:“这么大的雨,换做是你,会在停雨之前离开这草屋吗?”
三人倒吸一口气,再转头看向这草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屋内真的蕴含着一股浓浓的杀气,四人不由自主地就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要不我们直接冲杀进去?”粟林幸胜试着问道。
长谷川秀久略一思考,摇了摇头,“只怕有埋伏。而且,那样的话,恐怕也难免要经历一场恶战了。这样,你们先守在门口,稍等片刻。”说完,就转身走去一旁,低着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三人不明所以,只好先按照吩咐,守在草屋门前。不过,这样淋在雨中,实在是不好受,松仓胜正最先不太耐烦起来,正欲发火,却见长谷川秀久已经捡了块石头,走回了屋前。
在用目光示意三人做好准备的同时,长谷川秀久又低声嘱咐了一句:“记住我们此行的重要使命,如果可以的话,尽量避免冲突。”
说完,只见长谷川秀久举起石块,从正门外猛地砸入草屋内,屋内立刻随之响起几声石块撞到墙壁后发出的脆响。
几乎于此同时,屋内竟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啊----!”
屋内果然藏有他人!
吃惊之余,松仓胜正等人本能地就拔出了刀刃,退后几步,持刀而立,紧紧盯住草屋正门,做好了防卫的准备。
在四个人的目光中,从屋内的门后立时闪出一人,挺立门前。
只见此人脚踏皂白靴、身披锦衣甲、上绣如意连云纹,手握一把良工打造的精美佩刀,面目冷峻地面朝四人,带着一股气冲霄汉的威势朗声而言,却是几句四人根本听不懂的大明汉话:
“我乃大明锦衣卫校尉唐卫轩,来者何人?报上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