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暴君,臣妾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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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迷失前路

姜玥望着姜乐山下山的方向,生怕他一下子消失不见。

“我一定要问清楚,这个人古里古怪,一定有问题。”

既然李齐鹿不肯告诉她答案,她就自己去找。

李齐鹿拦她不住,只能任由她在雨中狂奔。

等她走了一段距离,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高声喊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姜玥的身形距离姜乐山越来越近,距离他越来越远,李齐鹿也不知她是没有听到他的喊声,还是听到了却不愿意回答。

姜乐山落脚在一间成为的普通客店中。

姜玥从窗子闯进他的厢房,因为被魔剑所伤,她闯入的时候姜乐山盘膝在在榻上,正预备为自己疗伤。

因为一直知道她尾随在自己的身后,所以姜玥突然闯入,姜乐山并没不惊奇。

姜玥问:“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吗?”

姜乐山拿不出证据让她相信,他无可奈何地说:“你愿意相信就相信,不愿意相信也无所谓。”

反正等她身上的毒解了之后,所有的事情她都会记起来。

虽然是仅仅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可是姜玥愿意相信她,记忆可以缺失,但感觉不会缺失。

“你被魔剑所伤,我帮你疗伤。”

在离山上的时候阿霍教过她疗伤的方式。

她再次想起了李齐鹿,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李齐鹿才会选择修习曾经深恶痛绝的魔剑?

她百思不得其解,百思不得其解的不仅是李齐鹿修习魔剑,还有她自己的身份。

姜乐山伤的不重,笑了笑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对姜乐山有一种天然的亲切,姜乐山拒绝了她,她反而有些失落。

“那我……”

姜乐山难得与她相聚,也不希望她立刻就离开。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温暖地笑着:“你如果不忙就在这里替我守一会儿,不要让外人进来打扰我。”

“好,我一点也不忙。”姜玥欣然答应。

姜乐山疗伤之后睡了好一阵。

他的睡梦之中有黄沙、大漠、水洗的天空。

浩浩天地间,唯有他与妹妹两个人相伴而行。

他紧紧地牵着妹妹的手,从日出走到日落,从日落走到日出。

距离北疆的那场战争已经三个月,整整三个月,也是他们被囚禁在北凉的三个月。

虽然侥幸逃出了北凉,但是身陷沙漠的他们已经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拜昨夜乌云所赐,他们迷失了前途。

此时此刻,他们置身于肥美的绿洲,可是昨日午后,他们也曾在此处饮水歇息、

奔波了整整一日却回到原地,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魔咒。

大漠穷秋,塞草枯黄,他仰天躺下,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倘若搁置在繁华之所,至少使人心境愉悦,然而大漠观天,更多的是使人品尝绝望。

义父临死之际拉起病中的他,对他说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绝境,人只要坚定活下去的信念。

他相信义父的话,因为她生来就没有父亲,因为义父就是他的父亲。

因为这个信念,义父死后他带着妹妹逃出北凉,可是他们逃出了北凉,却不能逃出沙漠。

他又想起了在战火中自戕的义母和姨娘,北凉的军队踏碎了北疆的平静,整个城都烧起来。

火光涌动着她的身影,烈焰的红在她们的白衣上激荡跳跃,当上苍无情剥夺她们生的希望时,她们所有的美丽化作一场哀歌,悲凉透骨。

他时时刻刻铭记仇恨,不过对他和妹妹而言迫在眉睫的是存活,失去了生命,明天就是零。

她自己死亡没有关系,但他一定要把妹妹送到盛京。

短短半年不到的光阴,他经历了杀戮、背叛、逃亡、骨肉相残,南望盛京,他不断地自问,蔡家就一定值得依靠吗?

他见识过人性最深刻的恶,他不仅仅怀疑蔡家,他有时候连自己也怀疑,有朝一日他为了自己能够生存下来,她会不会也出卖妹妹呢?

他疲惫地躺在沙地上的时候,妹妹坐在水边默默地装满水囊,妹妹比他更有韧性。

她一直以为过了沙漠就可以见到亲人,所以她再苦再累也不说一个字,可是她并不知道她的亲人已经死于非命,她的父亲更是尸骨未存。

莽莽的风吹过细腻的沙,夹杂着人的气息。

他以为是追兵,按着妹妹翻身匍匐,迅速隐入长着枯草的沙地中。

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少年牵着一匹骆驼走到河边,将赤裸的双足探入水中。

他断定少年孤身一人,因此放松警惕,走近他,向他打探出路。

少年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漠然的看着他,没有回答一个字。

他再问,少年依旧不动不语,置若罔闻。

大概是个聋子,他试图用手比划,少年不知是看不懂还是厌烦,将脑袋别向了另一处地方。

他不得不放弃,清澈的河面,浮着几丝暗红,少年的一只脚踝溃烂多时,不堪入目。

她没有做任何事情,却见妹妹取出了药粉白帕,从水中托出少年的脚踝处理包扎。

少年抬起头,他用目光与笑容表示了对妹妹的感激,但是他并没有告诉他们路在何方,或许少年也是一个迷路人吧。

少年泡完脚之后骑上骆驼,继续走自己的路,于是风中沙中仍旧剩下他和面子两个人。

从中午道傍晚,他们又一次走回原地。

黄沙绕泉,催促年华,旧来流沙何其薄情,如今早已不知去往何处。

千百年来,也唯有天上这一轮孤月忠贞地照耀这沙漠,阅尽人世间的兴亡。

这一回妹妹也累得没有力气。

她枕着双臂躺在他的身边,眼睛璨若天上星,与苍穹上的一两颗星遥遥相对。

他努力搜寻北斗七星,乌云渐散,渗出淡薄如水的几点星光。

溶溶月色下,白日的少年再度出现。

夜间的少年没有骑骆驼,而是骑了一匹雪白的快马。

他们见到少年之后纷纷起身。

少年并不是一个哑巴,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指着姜玥向他说:“马儿归你,人归我,公平吗?”

公平?

他不禁惨笑,他都不记得这三个月来有谁曾用公平对待过他。

妹妹习惯性地躲到他身后,他冷笑着对那少年说:“你可以离开了。”

少年并不走,他继续和他谈条件:“除了马,我还给你引路,答应我的条件,你们两个都可以活下去,不答应,你们两个都得死,你可要想清楚。”

妹妹在她背后晃他的衣袖,好像是害怕他会犯糊涂。

他原来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在生死面前选择抛弃妹妹,可是现在他终于放心了,因为他已经明确知道自己不会。

“可惜要令你失望了!”

少年坐在马上望着天际交接的远方,远方是滚滚黑暗。

穷秋塞草,满地寒霜,深刻的夜,冷的人心灰意冷。

“也许太阳升起的时候会有卖骆驼的老者自此经过,也许冬天过去春天来临的时会有出嫁的新娘在这里掬一捧家乡的水,你耐心等待下去,或许他们肯告诉你离开的路。”

他走下马来,饶过他走到妹妹面前。

“他不能做决定,那么你呢?人的每一步决定都促成她最终的命运,人生是你自己的,正确错误都属于你自己。”

妹妹退开一步,漠然地看着少年,妹妹的态度与少年的态度相同,她想要活下去,但她并不要出卖自己。

如果出卖自己就能活下去,她根本不需要离开北凉,她可以在北凉活得很好。

少年见他们如此,竟也不再相逼。

他非但不再逼迫他们,甚至留下了白马,一个人离开。

风沙肆虐的天际间,两个人共乘一匹马,一如既往的前行,一如既往的沉默。

没有谁愿意开口,因为他们尚未开口便清楚自己开口时会说些什么。

“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两夜,根本找不到任何一条出路。”

“我很疲惫,马儿也没有力气。”

“食物越来越少,而最后的一点清水,也被今天正午的烈日蒸发掉。”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或许我们再也走不出去。”

……

这些关于疼痛、虚弱、疲惫的话语,他们想要活下去,就不可继续放纵它们。

妹妹伏在马上摇摇欲坠,风沙稍大些,再次滑跌在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流沙已掩住她一半的身体。

水洗的天空,澄净剔透,仿佛是湛蓝水晶,轻轻一碰便可化作满地碎屑,然而在妹妹的眼中它早已碎成一片一片,碎屑扎进她的身体里,她的面容痛楚而扭曲。

他下马来扶她,黄沙都快掩住她的头面,过了好久她才借着他的力道挣扎着坐起,每一次摔倒、绝望,能够扶起他们的唯有他们自己。

他们一次次地站了起来,可是陪了他们一路的马儿却在他们身边倒下。

她扑上前想要扶起白马,可是他却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你做什么?”她惊叫,声音嘶哑,只能发出粗劣的气流声。

匕首刺向马股,马儿太过疲惫,甚至没有做出应有的反抗。

他不看妹妹的眼睛,而是取出水囊接满鲜血,然后像平日里她替别人处理伤口一样替马儿止血。

“觉得我很残忍吗?”

他把水囊放进她手里,而后将手上的鲜血用沙子擦干净。

妹妹捧着水囊沉默,他见妹妹不说话,苦笑道:“那就是残忍了。”

妹妹点了点头;“是残忍,但是换做是我,我迟早也会这样做,唯一不同的是时间的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