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殿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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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眼见亲生儿子惨死,让昔日威风八面的金刀令公杨继业顿显苍老虚弱。老人家此时心内苦痛难当,却还要硬起心志安慰余下的儿子们。

几支飘忽的火把下,白发苍苍的老令公,眼望儿子们身上的斑斑血迹,七子怀中血糊糊的三儿,心中悲痛,老眼中浊泪滚了几滚,终于没有忍住,纷纷跌落尘埃。

“父帅!”六郎知道此时父亲心中的痛,见老父身子晃了几晃,急忙膝行向前抱住父亲的双腿,哭劝道:“父亲大人请保重身体!”

翌祥郡主寂寂地立于风中,看向杨氏父子的眼目有些迷离。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她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什么都未曾发生。

“潘元帅可有消息?”半天,老令公才吐出沙哑的一句话,仿佛喉头架了锯子,一字字拉过血肉。

“已经派出数拨刺候,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可是父帅,真要在这里等下去?”大郎望一眼无遮无拦的金沙滩,目中忧虑重重。

老令公接到六郎从幽州传来消息,知道辽人心怀叵测,无心和谈。对方却偏偏提出要宋皇和惠王亲临幽州,和谈才能成行。

为保得皇上安全,加上惠王当时病入膏肓,已被翌祥郡主带走离开大营,杨继业用加急密报将假扮一事奏请了皇上后,赵光义竟不顾病体未愈坚持亲到三关坐镇,当然,这也是为了给辽人造成宋皇亲临的假象。

潘仁美被委任为三路元帅,此番负责接应。

谁想,原本定好的接应地点,却空旷的没有一个人影。

“元帅……”

柴芷青心中虽然仍不明白耶律休哥为何会变成杨六郎,却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贸然行刺,好似打乱了杨继业的部署,使得杨三郎惨死幽州。心中虽悲苦,却感觉万分对不起老令公,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杨继业面前。

“郡主这是为何?”杨继业一愣,急忙伸手虚虚相扶。

“芷青向元帅请罪。”柴芷青双膝跪在沙地上,对着老令公重重磕了一个头。

“郡主何罪之有,可折杀老夫了。”

杨继业心知今日若不是柴郡主贸然出现在宴席之上,造成场面混乱,给了萧燕燕以可乘之机,宋军也不会伤亡如此惨重。

可对方真跪下来请罪,他又消受不起,虽是儿媳,却又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千岁。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何况对方还是无心之错。

“六郎,还不赶紧扶起郡主。”老令公瞟了一眼呆呆立在一旁的杨六郎。

“青儿,不怨你,是为夫考虑不周,都是为夫的错。”杨六郎急忙上前搀扶,却不想被柴郡主躲开了去。

柴芷青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既然对方不以为错在自己,也就极快地站起身来,拍拍裙上泥沙,从地上随手提起一把长刀,回头眼望幽州方向,声音清冷道:“元帅,还是赶紧起程返宋的好,辽兵断不会轻易放弃追击。这金沙滩无遮无拦,若追兵赶至,只怕我军无力抵挡。”

“翌祥郡主说的不错,父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然是约定的这个地方会合,可现在形势危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看大家都歇息的差不多了,还是趁夜赶紧返程的好。”大郎杨延昭看了看四周也觉不安。

“这个?本帅已将求救血书交由刺候,相信潘元帅会很快派兵前来接应。”

杨继业不是不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可那潘仁美是何等样人,没事也会生出三分事来,如果不依照约定在此相等,杨家军损失再如何惨重,只怕返回宋地,也会给编排出许多不是出来。

何况一路奔逃人困马乏,前面就是陈家谷,里面地况险恶,只怕辽兵在那里会有埋伏。

“父帅!”老六见父亲又犯了迂腐的毛病,不由着急。

杨继业闭上眼长长叹息了一声,再睁开眼却看向七郎,“老七,把你三哥就埋在这个地方吧。”老七身子已经残破不堪,如其一路颠沛流落,不如就地安葬。

大郎五郎已经开始用腰间的宝剑就地掘坑,老七看着那不大的一个长坑惊恐地瞪大了双目,抱着三哥的尸体就是不肯撒手。

僵持中,一股焦躁的沙尘气息从四面包绕上来。

柴芷青静息之下暗叫一声不好,辽人半路放弃追击原来是存了包围这支孤军的心事。

四面风沙越来越烈,有牛马腥臊的气息,有兵刃渴血的杀气。

滚滚烟尘,仿佛是自天际泛白处涌起的浊浪,势不可挡披风斩月而来。

月已稀,日未升,天明前最黑暗的时段,辽人对等待救援的宋国几千残兵完成了合围。

“保护郡主突围!”杨继业提刀在手翻身跃上马背。

七郎伤痛过度有些木纳,却也被二哥拖上马背,丈八蛇矛却于慌乱间丢弃在沙滩上。

一阵乱箭,首先披风而来,带着破空的尖啸射进作为人肉盾牌挡在郡主前面的兵士身上,一排排将士苦苦抵挡后,稻草人一般被箭羽纷纷射穿。

柴芷青已红了眼,拼命驱动马匹往敌群冲杀过去。生无可望,死又何惧!

右手抡刀,左手挺枪,义无反顾地冲进箭羽。

“抓活的!”敌群中不知是谁呐喊了一声,弥天箭雨顿时消失于无形,然后是黑压压蠕动而来的人群。

“芷青!”六郎顾虑郡主安慰,身不由己紧紧跟随,一边奋力砍杀,一边向冲在前锋的芷青呼唤。

亦不知是两人冲杀过于勇猛,还是辽兵有所顾忌,竟让他们冲出包围进入了宋辽间界的陈加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