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殿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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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房侍卫,八王兄今年贵庚?”

房昭明愣了愣,大约是想起我的失忆症,老老实实回禀:“回郡主,八王爷二十有三。”

我的天,难道是我逆天改命,救了赵德芳?

可是赵德芳为什么要服毒自尽呢?

我忽然记起临出天波府时,佘太君叮嘱我应该来看看八王兄了,说什么八王兄身体不好。像佘赛花那样的人早就是朝廷中成了精的人物,一言一行,都有着非同寻常的目的。想来定是知道了不利于八王赵德芳的消息,暗示我来安抚八王。

“房侍卫,我王兄素来待你如何?”

“王爷待我情同手足,恩同父母,郡主有话只管问。”

“最近朝中可有不利于王兄的事情发生?”

“这个?”房昭明吃惊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走出门去左右扫视了一眼,返身近前低声回禀:“最近朝中有大臣私下议论,说八王府中藏有太祖留下的遗诏。月前,宫里来人到府上,向王爷索要一件宝贝,并称:那件宝贝原先是装在一个锦盒里,武功郡王送给王爷的时候把盒子留在自己府上了,如今武功郡王家里人把盒子献给了皇帝,皇上想让这两物合一,所以打发卑职前来索取。王爷不妨有诈,既没有否认,也没有交出遗诏。皇上昨天又派人来问,太祖手谕什么什么。王爷坚决否认,来使走后,王爷一个人在书房中静坐了一夜,没想到临近中午的时候竟然就自己服了毒药。”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一下吧,需要时,我会叫你。”

我揉了揉额头,伤脑筋的事情真是不好玩,可是这位王兄我却不得不救,他说救得一时救不了一世肯定就为这份遗诏,意思无非是赵光义会因为这份遗诏而不放过他。

想到这里我浑身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叫住将要退出去的房昭明,“房侍卫,立即派人守住南清宫四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看着赵德芳面色好转,已经安然睡去,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人们只道皇帝权法无边。有此想法并为之付出,就可以一步登天,惟我独尊,尽享人生极欲,尽如人世梦想。

其实皇帝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具危险性的职业和岗位。

谁也无法准确统计因想当皇帝而梦想成空屈死了多少人,因谋皇帝位而驱使毫不相干的人送了多少命,因在皇帝位上被人妒嫉愤恨而丢了多少命,也没有人能说得清到底有多少姓氏人家将自己家族的血用来浸润那让人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传国玉玺。

当皇帝的快乐是虚华的怪胎,当皇帝押上的是身家性命。

一个王朝的前奏是腥风血雨的紫红,也是前一个王朝血雨腥风的黑红,开始的辉煌与结束的凄惨都是腥风血雨与血雨腥风的凝结。鱼死网不破,网破鱼不死;成功不成仁,成仁不成功。

这些前仆后继的人一再悲叹:“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

我想八王的服毒,定也是厌倦了这帝王之争。

为了这天上掉下来的八王兄,明天我准备进宫一趟,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赵光义还是很买柴郡主的账的,怕只怕,这是一本糊涂账,然而人命关天,再糊涂的账,我柴芷青今天也要给他翻一翻。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走进这大宋的皇宫,看着高耸巍峨的宫墙,华丽壮观的楼阁,心底竟有着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自己是行进在一场梦境中。

微风吹拂,华丽的袍袖蝶翼一样在风里上下翩飞,头上的步摇,脚底的宫鞋,日光下斜斜的倩影,又提示我,这似乎不应该是梦。

“请翌祥郡主暂到安心阁歇息,陛下正在朝议。”

我跟随着传话的太监,绕过大殿转向西北方向,越过镂空的假山,拂水的垂柳,竹木制成的曲廊回桥通向一座立在水中央的三层阁楼。

阁中一楼布置空旷简洁,只在墙壁上悬挂着一张铁弓、一把箭壶,和一柄紫鲨鱼皮赤金吞口的大刀。看着竹板地面的光滑程度,好像经常有人在这里练武似的。

俗语说:“剑是君子所佩,刀乃侠盗所使”。

善写武侠小说的古龙大师就以为“剑是优雅的,是属于贵族的;刀却是普遍化的,平民化的”,“剑有时候是一种华丽的装饰,有时候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在某一种时候,便甚至是权力和威严的象征。刀不是。”

所以我根本就没想到这把刀竟然是皇帝赵光义所用,若是知道,当时也许就会选择退出安心阁。

手提裙裾登上二楼,眼前顿时一亮,四壁上悬挂着字画条屏,一张宽阔的书案,案上放着文房四宝,案旁是一筒子画轴。

见我好奇地观看四壁字画,小太监命人备好茶点后,就走了出去。

此时楼中只余我一人,从雕花窗格望出去,竹木桥头不知何时已经布置了数名太监,即像保护也像看守。心内突地一跳,有羊入虎口的感觉。

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一朝帝王冠冕堂皇之下到底有何等嘴脸。想到此,也没了雅兴继续赏画,抬脚又往三楼登去。

三楼竟然别有洞天,窗上悬着淡黄的薄纱,正中间一张茶几,几上摆着水果点心茶壶茶盏,几旁几只绣墩,窗下摆着一张琴案,案上放着一架古琴,墙壁上还悬挂着一支碧玉洞箫。

这个安心阁看来应该是某人散心所在,身边无人,索性也不客气,拿了几上的茶,喝了几口,感觉味道确实不错,应该是雨前龙井。闲来无聊,坐到琴案前随手弹拨,忽然想起此行目的,心内略略有些愁怅,自己将以什么理由来劝解赵光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