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向我寻了过来,见我呆在树后闭着眼做龟缩鸵鸟状,急忙将我摇醒:“姐姐,姐姐,你赶紧领着弟弟妹妹们往树林南面逃吧。”
“你呢?你要出去?你武功又不好!”我看他脸色清白,眼神决绝,忽然明白他这是预备冲出去拼命。
郭旭平时喜好诗文,对练武不上心,在武艺上不如孟良焦赞,这时却好似有些悔意,牙齿咯咯响了几声,恨不得自己是武功盖世的大侠,能够将这一大群妇幼从虎口里救出。
我也后悔。我原本不信轮回,不信鬼神,重返大宋后,忽然对自己从前的杀虐担起心来,我怕老天会再次惩罚我,尤其在怀了孩子后。我明明知道舍利佛珠中藏着盖世武功绝学,却故意漠视它,只在迫不得已时用来救治赵德芳。
辽人越来越多,孟良焦赞身上已经到处是血,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这两头猛虎一样的男孩此时杀红了眼,在王兰英大刀的掩护下,专攻辽兵的下三盘,三个人通力协作,通过来谷口又狭窄,那些骑着高头大马貌似凶狠的契丹人竟然被阻在草坪之外的官道上。
不过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我担心王兰英坚持不了多久。怎么办?
郭旭突然站起来,刚要冲出去帮忙,却被我一把拉住:“你照顾弟弟妹妹们逃走,我来帮兰英姐。”
郭旭扫了一眼我彭隆的腹部,气恼地叫了一声:“要走也是你走!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去跟契丹狗拼命?”
“我会法术啊,你忘了吗,我是会法术的仙子。”看他激动的样子,我急忙睁眼编瞎话。
“真的?”他的眼中立刻升起了希望。
“嗯。”我用力点了点头,再次推他让他带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孩子赶紧逃离这危险之地。
郭旭一边用手中的砍刀砍劈荆棘给孩子们开路,一边犹自不放心地回头看我。我对他努力笑了笑,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银球。
刚要冲出树林,却忽然被脚下绊了一下。一支长枪,可能是哪个孩子随手扔下的,展唇一笑急忙捡了起来。解开驾车的马,跃身跨上其中的一匹,一坐到马背上,那种久违的感觉便蓦然撞上心头。
“你家姑奶奶来也!”君梦蝶大吼一声,驱马挺枪迎向辽兵。
蓝色的天宇下,枫树、榆树、粟树、栎树的叶子由浓浓淡淡的绿浸染上了多彩的颜色,金黄、橙黄、赭黄、火红、深红、紫红,一派艳红、艳黄中偶尔杂着郁郁的青松、翠绿的竹子,这绚烂的秋天的树林,不由不让人神驰赞叹。
赵德芳的马在走入丛林后,渐渐缓了下来,这样自由广阔而美丽的天空下,原来一切是这般干净这般美好。
他不由对自己前来追赶君梦蝶的举动产生了犹豫。他追上她,能够保证给她她所要的幸福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救,救命……”赵德芳正犹豫着要不要拨转马头返回汴京之时,路边的草丛中忽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急忙扭头寻声看去,却看到草丛中卧着一个满身血迹的少年。少年听到靠近的马蹄声,又努力的抬起头,向着赵德芳伸出了一只染满血迹的手,“救……救命!”
“郭旭?”赵德芳看清少年的相貌震惊不已。他知道郭旭是跟君梦蝶一起离开汴梁的,难道……“你怎么了?你们遇到什么事情了?”赵德芳急忙把郭旭扶起来翻身坐了,急急问道。
“快去救君姐姐……王爷……契丹狗在前面山里……”郭旭待看清眼前之人是赵德芳后,眼睛里立刻跃满了惊喜。
“你怎样?能坚持吗?”赵德芳闻听契丹二字心下大吃一惊,刚要翻身上马前去探看,却又有些担心郭旭的安危。
“王爷……我没事……我就是有些累……这些伤不碍事……荆棘划得……”郭旭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果然只是一些皮肉伤。
“好,如果你还能走路,就回汴京去报讯,我去也!”赵德芳见郭旭无大碍,急忙拍马往山里赶去。
走了不到三里,就闻听前面战马嘶鸣,杀声阵阵。遥遥看去,竟然是数十宋军围绕着两名马上女将在拼命厮杀。两名女将已经周身染满血迹,一名手抡大刀,一名手持长枪,背后各缚了一受伤的少年。
“住手!你们是谁的手下?胆敢在光天化日下欺负妇孺?”赵德芳看到那些人宋军打扮一时没有意识这就是郭旭口中的契丹狗,一边拍马上前,一边厉声喝止。
正在山路上辗转不开滚打成群的辽兵听到喊声纷纷抬头望去,却见南面官道上驰来一匹骏马,马上之人身穿锦衣头戴玉冠,面若秋月,不怒自威,一时竟被其君临天下的气概震慑,禁不住愣住了神。
“赵德芳!”幸亏道路狭窄,辽人自己就阻住了自己人的路,正在拼命厮杀的君梦蝶听到有人断喝,手中横枪一扫,扭头看到赵德芳,不由惊喜莫名,回头招呼王兰英急速往南撤退。
可惜此时手中没有轰天雷之类的炸药,不然往后一扔,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血拼逃命了。风驰电擎中,听耳后万马齐奔,势若惊雷,不由心惊胆寒。心想,这万一被追上,情况恐怕连刚才也不如,被马踏如泥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德芳还要站定与那些追兵理论,不想跑在头前的君梦蝶焦急地对他喊:“是辽兵啊!笨蛋!”手中长枪在他的马臀上狠戳了一下,又在自己马臀上狠敲了一枪,原本疲惫中的黑马顿时如疯了般狂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