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芳西夏之行大有收获,今番已非吴下阿蒙,对敌耶律休哥竟然游刃有余,二人交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
耶律休各初时轻敌,待到难分胜负之时,不禁开动脑筋想起了歪主意,虚晃一刀提马跃出交战圈外,突然大声笑道:“哈哈哈,八王爷果然今非昔比,本王佩服之至。只是今日为时已晚,本王还需回去陪伴君夫人,恕不奉陪!”
“君夫人?那个君夫人?”八王赵德芳一听君夫人三个字,立时血往上涌,手提长枪赶了上去,边追边喊:“恶贼不要走!”
“呵呵,当然是艺冠汴梁的君梦蝶君夫人了,难道大宋还有第二个君夫人不成?”耶律休哥回头狂笑,脚下猛磕马肚,二人瞬间拉开了数丈距离。
黄沙弥漫间,赵德芳未曾觉察耶律休哥实际上在走着之字路线,只管笔直追了上去,追去不过半里,一时失察,战马陷落流沙之中,整个人尚来不及跳落马背,就一同陷了下去。
“王爷!”杨延瑛拍马追上,刚要驱马上前营救,只探身摸到八王递来的枪尖就被一同带入流沙,眨眼间二人就被黄沙淹没过顶,失去踪迹。
火焰摇拽着夕阳,牵扯得半边天烈烈的红,这红光如血一样涂抹着眼前的山岚,四周显得凄惨而热烈,绝望而亢奋。
“宋军死伤无数,八王赵德芳与杨延瑛等人陷落流沙阵,被耶律休哥生擒。”
夕阳渐渐泯灭成一方炭火的时候,郭旭带来了赵德芳的消息。
那个时候我在用一把匕首切割着一块羊肉,我想把它剁成一团肉泥,手指按在湿滑的尚带着血丝和温度的肉块上,将刀子一下下狠狠地割下去,每一刀都像切割在自己的肌肤上,恨的,痛的,腥的,咸的,一股脑的被片成模模糊糊的一堆。
“我们真得不去救他们吗?”郭旭盯着火光,黑色的眼睛里跳跃起一小束疑问。
“他们?”我一愣,停了停,终于叹口气放下匕首,继续为模模糊糊的肉团拌上馅料,然后用燕麦粉揉成面饼,将肉馅包裹起来,放在烧红的石板上烘烤。
“大元帅杨延昭,七郎杨延嗣,九妹杨延瑛,八王赵德芳,都先后陷落进流沙阵,落入事先挖好的那些陷阱,眼下不知道耶律会怎么处置他们。”
我嗯了一声,盯着火焰上的石板,石板上用羊肉制成的馅饼,突然觉得恶心无比。我想起周文王姬昌当年在朝歌为救赎自己不得不假装毫不知情强忍悲痛吃下用儿子的肉制成的馅饼。
腹部突然开始了微微的痉挛的阵痛,我的孩子,难道你们听到父亲的消息,也在责备母亲么?
孩子,我即将出世的孩子,为了你们,我愿意去救出那忘恩负义的人。那么你们先请等一等,等一等再来这个污浊且混乱的世界。
我忍着腹痛,缓缓站了起来,将那个烤好的馅饼用一张羊皮纸仔细包裹,轻轻放进怀里。我说:“旭儿,你知道怎样可以避开辽兵靠近那些陷阱吧。”
黑沉沉的暗道,蜿蜒崎岖在山石崖腹之中左右穿行,挨近流沙阵,郭旭变得更加小心起来,不是返身关照我通过那些狭隘低矮之处,有沙土不时从暗道之上沙沙下落,看起似乎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这些暗道既是伏兵所在之处,也是流沙下的陷阱,纵横交错,密若蛛网,不知情者从上面跌落下来,除了被擒,断无逃生的法门。因为有些甬道两头封闭,所在暗门只有懂得机关所在才能启动开关。知道杨延昭等人陷落后,我就献计给耶律休哥,让他少安毋躁,不要急于一时,只等杨延昭等人饥饿困顿之极,再擒获也不迟。
此番赵德芳也陷落其中,耶律休哥只命人严密守住暗道出口,并不曾派人前来搜索。所以躲开入口处的辽兵后,一路也算顺达。
靠近赵德芳等人的陷落处,前方隐约传来人语声,果然有女子娇脆的声音传来:“王兄,我们难道要被困死在这流沙之下吗?”
“不会的,延瑛,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男子低沉的语声响起。
延瑛?如此亲切?我暗恨,牙齿紧咬,唇角边泛起腥甜,下腹阵痛越来越频繁,孩子,慢点,请慢一点折磨你们的母亲,在母亲还未将你们的父亲救出来之前,请给我一点时间。
“王兄,谢谢你将我从西夏带回大宋。你是专门去救我的吗?”赵德芳在黑暗中握住杨延瑛的手,想给她以鼓励,不想却让杨延瑛会错了意,百感交集下心生惭愧。
“延瑛,我与你……我与你只是兄妹之情。”赵德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实情。“我是……我是去寻找蝶儿的,她已经有了我的骨肉……与我已有夫妻之实,希望……希望你能原谅……”
“啊?她……哪里去了?”杨延瑛涩声问,明明是不爱的,却依然希望可以得到他的爱,或许因为他一直在她的世界里处于一个特殊的位置,让她不知不觉间以为他心中应该有她的位置存在。
“原本据查是被西夏魔女绿珠所虏,如今看来……恐怕情报有误……”提起君梦蝶,赵德芳心中隐痛,不由长长叹息了一声。
这声叹息顿时将暗道中仅隔一门的女子心中恨怨皆消。原来他心中是有我的,原来他也四处寻找过我。眼泪哗哗地流下来,还好,还来得及,老天到底没有抛弃我,没有让我空欢喜。脚步踉跄中急急向前。
“原来你到西夏不是为了我……那么,今番来辽也是为了寻找她是不是?”杨延瑛胸中妒火中烧,不由恨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