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芷青强撑着不要晕过去,不可以,此后的柴芷青是勇敢的,不软弱,不再企图依靠攀附任何人。摆摆手在椅子中坐下来,喘息,闭上眼。
听穆鸿举将此番来雄州的目的跟令公杨继业述说。杨继业很客气地向他说着感激的话,感激穆鸿举曾经救了杨六郎,绝口不提是否到幽州救驾。
柴芷青咬着牙想着站起来,两条腿却绵软的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请姐姐饮茶。”一个娇俏的脆生生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柴芷青举目一看,竟然是花解语来给丈夫的正妻翌祥郡主献茶。
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翌祥郡主身上,判断的,狐疑的,看热闹的,祈求的,林林种种,仿佛面前刹那竖起一片遮住阳光的林,她的目光艰难的从其中越过,最终落在杨延贵身上。杨延贵犹豫着张了张嘴,最终微微偏过头去,心虚地不敢与她对视。
柴芷青不接茶,花解语就不能起来。
此时身怀有孕的花解语第一次以妾的身份拜见正妇,厅内鸦雀无声,静得可以听到有人吞咽唾液的声音。
柴芷青端起那杯茶,看着茶水荡起的涟漪,眼角顿感酸涩。
“郡主。”秋菊不满地小声嘟囔,大约是不希望郡主把这杯茶就这么简单地喝下去。
柴芷青缓缓地将茶盏凑到嘴边,沾了沾唇,抬起头来的时候,露出和婉的笑容说道:“起身吧。”说着上前轻轻掺起花解语,看着眼前这孕妇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样子,眼睛里忍不住流露出些许怜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过是一个妾,一个烟火之地出身的妾。
见翌祥郡主扶起了花解语,大家仿佛齐齐松了一口气。佘太君热情地张罗着,说是终于又一家人团圆,晚上要好好地庆贺一下。
面对丰盛的晚宴翌祥却一口也吃不下,心事重重地看了看杨继业和佘赛花。这两个人,竟然到现在也没有表态到底要不要前去幽州救驾。
六郎在身旁为郡主殷勤的夹着菜,不再是一副冷面孔。
柴芷青有些不习惯,拘谨地看了他一眼,他竟然对她歉意地一笑,低声说:“发兵没问题,只是杨家到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没有赦免的圣旨,便不能光明正大的前去幽州。”
对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光着急赶路了,没有跟铁鞭王呼延赞讨要圣旨。
此时再派人回去取未免太浪费时间。
可是没有圣旨,杨家好像不愿发兵。自从杨七郎力劈潘豹被贬出京城,老令公领着全家老少来到雄州,个中滋味肯定是不好受。
这顿饭吃得翌祥郁闷异常,心里一个劲地懊悔自己考虑不周,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啊,还以为只要一说皇上有难,老杨家就会立马发兵火速救援呢。
柴芷青回到房里,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秋菊几次问郡主是不是让她立刻启程赶回穆柯寨跟铁鞭王讨要圣旨。柴芷青说等等,让她想想办法。
正着急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杨六郎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碟暗红斑点底色青绿的桃子。
北方的十月哪里还会有桃子,不会是用萝卜雕刻的吧?
看芷青惊奇的模样,杨延贵得意一笑,“是真的桃子,知道你会不信,尝尝看,可比从前的桃子好吃。”
柴芷青正觉晚饭没有吃饱,腹中空虚,一见这翠生生的桃子,立马拿起一个,看了看,张口咬下去。果然清脆爽口,竟然有着冰糖的味道,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桃子呢?竟然要下雪了还可以吃到?”
“这是冬桃,又名霜桃、雪桃、雪里埋,因成熟在大雪纷飞、草木凋零的冬季而得名。前朝时称作”旄“,《尔雅》中提到的”旄桃“,就是它。《本草纲目》中又称它为西王母桃、仙人桃、昆仑桃。”
“呵,这么多名目,雄州特产吗?”
“嗯。”见她爱吃的样子,杨延贵忍不住伸手温柔地将她鬓边的乱发拂在耳后,声音暗哑地说:“青儿,你瘦多了。”
柴芷青一愣,咬下的桃子在口中转动了一下,最终合着眼泪吞下肚去。她说过不流泪,可是面对杨延贵的温柔,仍然忍不住泪流满面。低着头,默默地啃着桃子。
“开国王曹斌战死了,东平王高怀德、西平王高怀亮也惨死刀下了,皇上他们被困在幽州,目前仅有半个月的粮草了。”柴芷青吃着桃子,忽然想起幽州的战况,忍不住有些哽咽。
“什么?曹老王爷、高怀德、高怀亮都死了?你怎么不早说?”杨六郎一听这消息,震惊莫名,不肯置信地扼住她的肩头摇了摇。
“是,他们都被辽国元帅耶律休哥杀死了!我怎么早说,看大家都欢天喜地的样子。”柴芷青哭泣着抬起头,看到杨延贵眼睛里腾腾地冒出火星来。
“耶律休哥!”杨六郎的牙齿咬得咯嘣嘣响,狠狠地将这几个字碾碎咽进喉咙,转身拉开房门往后院奔去。
“六哥,你要到哪里去?”杨六郎刚牵马提枪准备从后院溜走,就碰上正在后院里到处溜达的杨七郎。
“高怀德高怀亮都被辽人砍死了,我要去为他们报仇!”
“哥,等等我,让我跟你一起去!”
杨七郎见六嫂前来搬兵,一听有仗可打,心下痒痒不能入睡,正懊恼爹娘没让他们立即杀向战场。
此时见六哥顶盔挂甲手持长枪,牵了马要独自赶往幽州报仇,立马转身收拾停当,手持丈八蛇矛,到马棚牵出战马,跟了杨六郎就直奔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