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远在九重天外天的云间塔顶之上,明晰元君启动血祭阵法的时候,魏国行夜也已经准备好了炼化阵,他看着夏承玄的眼神同样不带任何情感,对于行夜来说,夏承玄只是一个承载雪山冰种的容器,而这百年来的追捕,不过是他在寻找这个容器而已。
如今找到了容器,自然就要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至于究竟道德与否,究竟有没有道义,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现在遍布人间的魔兽入侵,在他眼中也只是凡人的小事,无非是打发座下几个弟子去处理便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上他的晋阶大业来得重要。
在他的眼里,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最强的人,自当获得所有的资源,如果不是太和剑修多管闲事,他绝不仅仅是如今的成就。
可他仍然很满意,这是他打下的铁桶江山,即便是太和也不敢对他随便出手,那自诩正道的太和季羽硬是压着修为不肯晋阶渡劫期,不就是因为要管制他与赵明晰吗?
哈哈,只可惜,他会比季羽更早一步进入渡劫期,到了那个时候,季羽便更不敢拿他如何!
行夜踌躇满志地掐起法诀,准备施法开启阵法,然而此时却有一道白光霎时间覆盖广场,光芒中传来低声的兽吼。
行夜伸手压下那光芒,只见广场正中,夏承玄的身前,一只巨大的白狐九尾飞扬,高昂起头颅,血红的眼睛正盯着他。
那是巅峰状态的夏凉,可他此时本还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力量,是一禁术催动了体内血脉,爆发出的兽血本能,激发他达到了尚不能掌握的九尾状态。
夏凉的毛皮泛着金属的光泽,身上的妖力前所未有的暴涨开来,那是一种原始的、不容撼动的远古大兽的气势!
可从夏承玄的角度可以看到,夏凉的两条后腿是拖在地上的,断口处一片血肉模糊,那是夏凉为了破除禁制,硬是咬断了腿骨的痕迹。
行夜头一偏,笑出了声,对着旁边瘦高的化神期修士清故道:“不过是小小九尾,也敢在本座面前耀武扬威?”
清故又将一味药放在旁边的丹鼎中,谄媚地回道:“即便是函古纪兽潮中的兽王,其巅峰状态也不过是渡劫期修为,更何况这只白狐尚还在幼崽期,师尊若是不愿出手,弟子倒是可以剥了他的皮,挖了他的兽元丹来给师尊炼制乘风青云丹。”
行夜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的踹过去一脚,口中说道:“好好做你的事!”
然后伸手一抖,足有手臂粗细的黑色铁索自掌心窜出,像是一条黑色巨蟒,在天空飞舞穿梭,之后看准目标,向着广场中央的夏凉俯冲而去!
夏凉不能动弹,此时身体浮现出红色咒文,前爪一挥,八门雪白大盾亦是护住他与夏承玄,其中一门大盾直面迎上黑蛇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而那黑蛇索发现不能突破盾牌,便缠上了盾身,用力勒紧,直到大盾因为这种绞杀之力而绷紧,直到再也坚持不住,从中心开始出现裂缝,随后碎裂开来!
黑蛇索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凉,而后又故技重施地冲向另外七门大盾。
这八门大盾皆不是真正的盾牌,而是夏凉体内的空间结界之力,名为“八相盾魄”。若是真正的青丘狐族兽王,以渡劫期修为使出来,再施以一脉相传的天下三大结界术之一的玄无结界,堪称钢铁壁垒,是天下防御的极限!
可如今夏凉使出玄无结界都还勉强,维持目前的八相盾魄,能力也只堪挡住化神期修士的攻击,面对大乘期的行夜元君,只能驱动体内的妖兽之力硬抗。
但是这并不是无谓的牺牲,夏凉是在为夏承玄争取时间!
他知道要脱离这个困境,只能期待夏承玄突破体内铁马冰河诀的第三重,同时也是最后一重封印。
可夏承玄仅仅金丹的修为,强行催谷,简直命悬一线!
夏凉补充着被黑蛇索击溃的盾牌,嘴角鲜血四溢,可他没有回头,而是依然拖着残破的后腿站在夏承玄身前,语气平和地道:“家主,若是一会我撑不住,便会再次开启玄无结界,届时你便想方设法逃去黑崎州,那里的兽族闻到你身上的气息,一定会收容你的。”
夏承玄此时正在拼命破除封印,听了这话,登时咬紧牙关道:“小凉,我夏承玄活到现在,失去了太多,如今我只知道要抓住得到的一切,绝不放手!小凉,别给爷说丧气话!你相信我!”
夏凉又咳出一口血,他的目光柔和下来,似乎是看着远方并不存在的景色,而后低声道:“你们人类啊……也罢,我相信你……”
行夜此时已经不耐烦,面前白狐的八相盾魄牢牢护住阵法中的夏承玄,这盾牌有些玄妙,竟然抑制住了阵法之力,使得阵法不能驱动。
他一边御使黑蛇索攻击大盾,一边抓过已经缩在阵外的林续风,冷声道:“你鼎炉中的吞噬之力现在或许能派得上用场,滚去给我破盾!”
说完把林续风往盾牌上一丢,由着他撞在盾牌上。
林续风挂着麻木的笑容,伸出手盖在一面大盾上,这盾牌的结界之力,对付大乘期修士尚且能一战,应付元婴期修士自是毫无问题。
他的手刚一碰到盾牌,就被结界之力弹开,可他在行夜面前,不敢露出一丝不满,只是咬着牙,继续向盾牌处冲去,用掌心凝聚出的一道黄色灵力去吞噬那结界之力。
这股吞噬之力的确霸道,一炷香的时间,竟然也蚕食了一面大盾。
夏凉腹背受敌,可他明白家主已经下定了决心与他共存亡,此时已是在勉力支撑,前爪都在颤抖。
然而就在此时,天空霎时暗淡,万物无光,四周突然沉寂,陷入一片漆黑。
一股君临天下的威压自远方传来,如水波扩散整个人间大地,就连行夜也震得打了一个激灵,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露惊惧。
魔尊现世?
而那传来威压的地方,竟然是中土白沙之地!是九重天外天!
行夜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以大乘修士的推演,虽然无法知道事情真相,却可以推断出,是赵明晰那个蠢货唤出了魔尊。
可这又如何?
就算魔尊现世,也阻挡不了他晋阶渡劫!
而夏承玄则更是震惊,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以他现在的修为,还感知不到天地大道,因此并不知道魔尊已经现世。
可他几乎立刻便通过体内的本命剑感应到了阮琉蘅发生的变化,他察觉到了她所有的情绪,那巨大的悲伤和愤怒,那无穷的压抑与肝肠寸断的心痛。
他的心也如同被揉碎了般,承受着与她相同的情绪。
是谁在欺负我的阿阮!是谁在让她伤心!是谁!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夏承玄只感到血气上涌,整个灵魂不住的鼓动,就像在立危城,他进入阮琉蘅的心魔境一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绝对不会放弃她!
“阿阮,不离不弃!”
这是一句承诺,这承诺不仅仅是他对阮琉蘅,同时也是他经历苦难之后,对身边一切人,一切事物的珍惜和不舍!
如果你从不曾得到,你不会知道她的美好。
如果你已经得到,你不会知道她究竟有多么美好。
只有当你得到,再失去,才会真正明白能够获得一样事物,是多么难得的机缘与幸福!
我夏承玄发誓!至死不离!
雪阿剑从他体内激射而出,高悬在他的头顶,发出晶莹纯粹的光芒,照亮了这片黑暗,而大地也随着这股威压的散去,而重新有了光亮,只是天空再不复明媚,四周皆是低沉而压抑的黑云。
雪阿剑的光辉照亮了整个丹平城,甚至就连行夜这样的大乘修士都在这光芒下连退数步。
被禁制绑缚在广场中央的夏承玄,此时人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似乎不再是那个只有金丹期修为的剑修,而是可以撼动苍穹的巨擘。
优雅的嘴角噙着一抹轻笑,可那非喜。
坚毅的星眸带着一缕悲悯,可那非殇。
一股陌生的气息从夏承玄身上散发开来,人间从不曾现。
他看着行夜,嘴唇翕动,低而轻地说道:“三千世界,开。”
冰雪自夏承玄足下开始蔓延,瞬间向四周蔓延,然而却只到广场边缘便停下,顺势继续向上,直到将整个广场四周封住,形成钵盂的形状,边缘伸出错落有致的下垂冰柱,方才停下。
此时的广场,便全在夏承玄的结界中,剑诀的力量,也随之涌出,一阵阵寒意自夏承玄体内散发开来,他所受的禁制已然冰消瓦解,身上的伤痕平复如初。
他一手拿起雪阿剑,金丹期修士的气势全开,然而令人错愕的是,他的修为竟然在急剧的增长!
金丹中期,金丹后期,金丹巅峰,元婴期,元婴初期……
景熙宫上空形成一道灵气漩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灵气疯狂向夏承玄身体涌入,慷慨赐予这天地间最宝贵的机缘!
这些灵气似乎凭空出现,又凌驾于世间规则之外,它们不曾带动景熙宫原本的灵气,而只凝聚在夏承玄的“三千世界”中,助他晋阶!
随着夏承玄修为的增长,夏凉身上的伤口也缓缓恢复,他像是重新燃起了生机,无穷无尽的力量填补了他的损耗,甚至连后腿也已经完好如初,他跳了起来,飞在半空,身后的九尾张扬飞起,眼神中的神采奕奕,一扫之前的灰败之色!
“你修炼的是什么邪门功法!居然可以不间断晋阶!”行夜也不禁震惊,可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贪婪之色,若是有这样的功法,何愁大事不成!
可他却也小心谨慎,他虽然不相信眼前的男子会晋阶到大乘期,但这种诡异之事却不可不防,黑蛇索毫不犹豫,立刻向着还在晋阶的夏承玄进攻,却在半空中被夏凉的八门大盾断在半路。
“行夜,下地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