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界内方圆万里,阮琉蘅与姬无惆都是体力极好的修士,这么一步步走下来,七日后,才堪堪接近他的计划路线。
姬无惆心中已经计算妥当,还有一日,应该就到那六阶魔兽的领地,到时候将法宝轰上去,自然会让那巨兽惊醒,到时候与阮琉蘅一战,他会“失手”击碎阮琉蘅的监察玉,然后趁魔兽与阮琉蘅厮杀时,摆下传送法阵,将阮琉蘅掳到九重天外天。
他这会儿有些心浮气躁,而那边阮琉蘅却似乎真的是在认认真真的击杀魔兽。
“十步一杀”从来不是中规中矩的游戏,它的游戏规则是十步杀一只,但完全按部就班的来,怎么可能在数量上超过对方?所以当魔兽数量稀少时,他们二人都有意识地在累计击杀名额,当神识查探到五阶魔兽的时候,提前一次清空积攒名额,击杀五阶魔兽后再重新累积。
阮琉蘅最多一次曾累积到一百四十四只魔兽,比他多了二十三只。
十步之内,击杀一百四十四只魔兽!
姬无惆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剑修的可怕,甚至当初剑庐祭典,他也同在九重天外天的仪仗阵里。
但剑修的可怕并不是他们平常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而是当你与他们真正开始较量时,那种凌人的压迫感,几近绝望,将要在绝对力量面前臣服的冲动,让姬无惆感到深深的耻辱,他的阴暗在这魔气肆虐的地方,悄然地滋生着。
没关系,过不了多久,这个女修就会失去一身傲气,为九重天外天所用了。
他定下心之后,才听到阮琉蘅冷冷清清的声音。
“姬天君,你再不清零的话,可就要面对三只五阶魔兽了。”她好心提醒他。
姬无惆才想到,自己为了多击杀魔兽,已经攒了六次“十步一杀”了,竟然没注意到其中多了三只五阶魔兽。
可他目前还比她少整整一百六十只魔兽!
他终于放下矜持,有些尴尬地说道:“此次清零后,本座想补充一下灵力,不知道紫蘅道友是否还要继续杀下去?”
“无妨,我也需要补充下灵力,毕竟……”阮琉蘅停顿一下,“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正好前面有一处山丘,相对安全一些。”姬无惆看了看远方,很自然地说道。
“那便去吧。”
两人祭出法宝飞剑,一路都是默默无语。
阮琉蘅在想姬无惆什么时候会露出马脚。
姬无惆则为了掩饰行径,故作洒脱,不紧不慢地飞着。
突然在此时,一股不自然的魔气波动涌了过来。
有问题!二人都停了下来。
阮琉蘅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姬无惆,似乎在向他询问。
姬无惆愣了一下,但随后他就明白了,这个女修什么都知道,她是在问他,这是不是你们安排的?
姬无惆面色惨白,摇了摇头。勉强……还不算撕破脸皮,她毕竟没有问出口,是留了余地的。
阮琉蘅得到回应,不再停留,立刻向魔气波动的地方全速飞过去。
飞到一半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一个修士小队布下的阵法,上面留下了一个标示,表明正有修士在里面战斗。
那阵法旨在范围划分,无须破除,阮琉蘅飞身而入,姬无惆紧随其后。
但只飞了一会,就又感觉到似乎进入迷雾之中,她再一回头,发现姬无惆已经不见了——这竟然是一个极精巧,不易被人发觉的阵法。
是姬无惆吗?不,不是,他分明是想把她引到另一处。
阮琉蘅立刻祭出锁天锦,环绕在身周,形成一圈警戒线。她继续往前走,便隐隐约约听到法术的破空声,以及金属的撞击声。
有人在战斗,而且不是跟魔兽,因为魔兽的身体与剑相撞击时,不是这样清脆的声音,阮琉蘅再熟悉不过,这是兵器才有的兵戈之声!
是谁在跟谁打斗?
阮琉蘅心中震惊!因为身处修士划下的区域,而迷雾遮蔽了目力和神识,她怕误伤到同伴,所以一路小心谨慎,不敢施放剑意,但此刻已经顾不得其他,有争斗便会有死伤,迟一步也许就是天人永隔!
她当下不再顾忌,双指掐剑诀,焰方剑一剑挥去,剑意横扫迷雾,瞬间清理出一大片区域。
只见地上躺着两个已看不清本来模样,被烧得面容扭曲,丹田被整个挖出碾碎的尸体。
被剑意斩开的迷雾很快又将此地包围,阮琉蘅将两具尸体放进储物袋,继续以剑意开路。
剿灭魔兽的小队有五人,已经陨落了两人,那么其他三人呢?
内讧?强敌?还是其他?
当看到那两具尸体时,阮琉蘅的战意就已经被点燃!
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她劈开最后一层迷雾,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她脚下便是一个修士的尸体,还有一地血淋淋的碎肉。
一个面容惨白、阴柔邪气的黑衣男人正一只手掐着天门峰副峰主玉文真君的脖子,脚踏他的本命剑,另一只手反握着一把匕首,正从上方徐徐剖开玉文真君的腹部。
玉文真君看到阮琉蘅,只能忍着巨大疼痛,嘴里挤出两个字:“快……跑……”
那黑衣男人披散着白色的长发,见他疼得发抖还不忘警告同门,立刻便笑了起来。
黑衣男人看向阮琉蘅。
阮琉蘅才发现那男人额头鲜明的堕魔印,这竟然是一个魔修,而且……修为已经达化神期!
那魔修极有礼貌地对阮琉蘅颔首,而后道:“我最喜欢太和剑修,所以才把这位留在最后杀,他果然很值得,这处子的香气,真是……可口啊……”
他斜着眼睛看着阮琉蘅,然后伸出血红的舌头,像在品尝什么美味般,慢慢地在玉文真君俊秀白皙的脸颊上滑动。
那眼神无比邪恶,他在做如此动作时,犹如毒蛇般一直盯着阮琉蘅。
玉文真君屈辱至极,嘴里咬出血来,可他不能自爆,这不是别的地方,这是朱门界内,这是彼岸之门!他若自爆,势必会影响朱门界的稳定,让长宁与南淮两位神君的心血付之东流。
而魔修的匕首就停在玉文真君丹田上方,阮琉蘅只要有动作,想必这把带着魔气的匕首就会摧毁玉文真君的丹田,绞杀他的元婴!
“要怎么做,你才会放人?”阮琉蘅直接问道。
魔修不会告诉她是如何进入朱门界内,更不会老老实实放开玉文真君,她只能先稳住这魔修,然后与之周旋。
“哎呀,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名字呢,”魔修声音悦耳动人,但语气却古怪,像姑娘家一样嗔了一声,然后贴在玉文真君耳边道,“听说太和剑修斩杀对手从不问姓名,看来你的这位同门,对自己很有信心啊……你来告诉她,我叫什么名字。”
玉文真君闭上眼睛,死也不肯吭声。
那魔修看他如此反应,似乎很开心,笑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又舔了一下玉文真君的耳垂,极是柔媚地道:“我芮栖寻偏偏好你这一口,你要是个软骨头,早已死上一万次。”
此话听在阮琉蘅耳朵里,如同晴天霹雳。
栖寻栖迟,这两人有什么关系?
阮琉蘅脑子里瞬间闪过初遇芮栖迟的画面,那是在一个阴冷的邪修洞府,里面尽是不堪入目的秽物,她从那里解救出芮栖迟,那之后,他从没提起过自己有家人。
眼前这魔修是他的什么人?
几乎不做他想,阮琉蘅立刻问道:“你与芮栖迟有何关系?”
芮栖寻听到这名字,没有任何变化,用手指缓缓地摩挲着玉文真君的喉结,轻声道:“哦?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居然还没死?”
“芮栖迟是我的弟子,你……你知不知道他在来太和之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你竟从来不关心……”
“我不爱听这个,”芮栖寻打断了她,“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可不保证还会有这么好的兴致等你搬救兵。”
他将一侧长发撩到耳后,这个阴柔的动作被这个男子做出来,有一种妖异的美感,阮琉蘅才发现,他与芮栖迟一样,耳垂都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甚至他们脸部的轮廓,同样尖削的下颌,精致的眉眼,都如出一辙。
只是栖迟尽管俊美,仍要多一些男子气息,而眼前的芮栖寻,则是完完全全的中性化,这不仅仅体现在样貌上,而是一个人的行为气质。
阮琉蘅心中替芮栖迟难过,当下喝道:“那便说出你的条件!”
如果姬无惆此时与她联络,那么面对一个大概化神中期修为的魔修,他们是有绝对胜算的。但姬无惆恐怕已经起了异心,他一定会放任她与芮栖寻打斗,然后再出来一网打尽,得渔翁之利。
前有狼,后有虎。
芮栖寻露出无趣的表情,拔出玉文真君腹部的匕首,然后将匕首上的鲜血抹在玉文真君的战袍上。
“我突然觉得,杀死你,会更好玩一些。”他那双含俏带魅的眼睛看向阮琉蘅,“这个人已经没用了,反正他的灵力,已被我吸食得干干净净。”
芮栖寻松手,玉文真君竟已撑不住自身的重量,立刻倒了下去,他这时才喘着粗气,为了忍耐痛苦而一直紧闭的牙关松开,开始剧烈地呕吐。
芮栖寻不再看玉文真君,他两手一翻,左手也出现一把同样的匕首,被反手持着。
上面泛着黑色的魔气,刃上刻满复杂的法阵。
“那么……”
那话音刚起了个开头,阮琉蘅便感觉到耳边已出现一道刃风,芮栖寻滑腻冰冷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脖子,一瞬间又放开了。
“就让我来领教下,师父大人的功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