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潇湘水绕话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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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说完这些话,宝钗暗暗咂摸着在王府里见着水溶的场景,那样的人物儿,就是每日里看上他一眼,也心满意足了。

宝钗想到这儿,靠在车厢壁上闭了眼。马车辚辚地驶回了贾府。

宝钗回到府里后,连自己的屋门都没进,就去见王夫人了。王夫人正歇中觉,彩霞守在外头廊下,见宝钗来了,忙笑道:“奶奶回来了,太太正歇着呢。要不我去禀报一声?”

宝钗听这样,就摆手道:“算了,等太太醒了我再来吧。”

其实王夫人靠在软榻上,压根儿都没睡着,只闭目养神。这些日子,府里的事儿一件连一件,自从贾母死后,府里就是她挑起大梁了。

贾政一个老学究,只知道每日里坐在那儿发呆,根本都不知道理家。虽说宝钗是个好帮手,无奈她经的事儿还太少,若是自己不给她时常提醒着,怕这个家真就这么完了。

正迷迷糊糊间,就听外头有人说话,王夫人估摸着,这个时候除了宝钗,不会再有别人来这里。于是坐起身子,喊彩霞:“是不是你们奶奶回来了?我睡好了,让她进来吧!”

彩霞听见这话,笑着对宝钗道:“太太真是能掐会算呢,奶奶一来,太太就醒了呢。”

说罢,就给宝钗挑起帘子,宝钗弯身进去了。

王夫人一指面前的脚踏道:“坐吧,可曾用过饭?”

宝钗忙回道:“才刚回来呢,还没顾得上用饭,就赶太太屋里来了。”

王夫人靸了一双撒花软布鞋,披了一件宝蓝的偏襟大褂,一边扣着纽子,一边执壶亲手倒了一盏茶,递给宝钗。“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快喝点子润润吧。”

宝钗忙起身接过,坐定后,王夫人又吩咐彩霞:“去,到厨房里看看,还有什么吃的,不拘馒头米饭的,给你奶奶端来,再要几样子清淡的菜。”彩霞答应着去了。

王夫人这才爱怜地看着宝钗:“好孩子,我们家多亏了你,一趟一趟的往外头跑,年轻的媳妇家,不能安富尊荣地待在家里享清福。当日我就看你好,才硬和你母亲要过你来。宝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么一个可怜见的人,放在身边,不知道疼惜,每日里只知道躲在屋里,和丫头们调笑。哎……”

王夫人说到这儿,长叹一声,那泪已是淌了下来。宝钗见状,忙安慰她:“太太这又何必伤感?老太太在日,她老人家那把子年纪,哪日里不操心呢?别再说这些了,这都是命,合该帮着太太重撑起这个家来。”

王夫人执了宝钗的手,再也说不出话来,娘儿两个只是互相对望着。正在不可开交之时,彩霞领着小丫头子端了饭菜进来,王夫人忙忙地扯过床头的绢子拭了眼睛,一边就看彩霞端来的饭菜。

自从贾府被抄,贾母去世之后,贾家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再也讲不起往日的排场,光是厨房,就退了好些人。

五儿给了宝玉,那柳家的自然是不能再留在厨房里的,所以早早地出去了。只单留了两个炒菜的婆子和几个打下手的小丫头,余者发还了银两,都让她们出去了。

贾母在日,大厨房里都是每日挂了菜牌的,如今人丁萧条,也没了那么多的讲究,只每日里厨房里掌勺的婆子开了菜名,交给二门的小厮们出去买了,能着做出几个菜就可以了,哪还有以前什么各样面果子,小点心,鸭子粥儿的预备着。

开饭时,都是各房打了回去,各自吃罢了。所以,宝钗的饭菜都是留好了的,彩霞去了一说,婆子就用食盒给装回来了。

王夫人看了看,一样是银牙肉丝,一样是青菜豆腐,一样是红烧茄子,都是中饭时吃过的。还有一碗尚冒着热气,彩霞小心地揭开了,却是婆子才做的一碗紫菜蛋花汤。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命彩霞下去了。宝钗端了一碗糙米饭,就着菜慢慢地吃着。王夫人在一边默默地叹了一回,才道:“真没想到我们家如今是一落千丈,到了这个地步儿。吃的也跟不上从前了,各项用度都是一减再减,还是不够用,可该怎么好呢?”

宝钗扒了一口米饭,慢慢地嚼着,半日才道:“太太且把心放宽了。俗语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虽比不上以前,怎么着都比小户人家强。依着媳妇的愚见,我们不防再挪出点子钱,在那祖茔四周多买几亩田产,再置几间房舍,也是一项来源。再不行,就像当日三妹妹做的那样,把咱们府里出的一些东西,拿到外头卖了,岂不省了好大一笔开销?”

王夫人先是静静地听着,及至说到后头,脸不由拉长了,宝钗说得兴头,也不甚在意,直到说完了,才觉出王夫人不喜听这样的话,就赶紧住了嘴,埋头吃饭。

果然,等了一会,就听王夫人叹道:“你到底是商户出身的,嘴里始终离不了‘买卖’二字。当日里,凤丫头病了,才让你们三个管事。哪知道探丫头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就把园子里各样果树、花草都分派给老婆子们管了。那是人手多,大家涂个新鲜,我也不便说你们。如今没了这么多的人,再要行这样的事,先是你老爷不答应,再者,让人看了笑话,没准儿都说这贾家要败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再让别的人说三道四的。”

王夫人拿起桌上搁着的水烟袋,呼噜呼噜抽了一阵子,又道:“你说的在祖茔周边买田的事儿,我也想过了,好是好,只是目今从哪儿筹这么一笔银子呢?还是先放一放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