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紫鹃相视一笑,想要回去,谁知在临出门时却碰倒了一把椅子,发出“嗵”的一声响。
湘云听到声响就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看屋内的摆设,才知道已经脱离了苦海,又转脸看到黛玉和紫鹃正站在门口,赶紧起身坐起来,就要穿鞋下来。
黛玉赶上前,摁住了,说道:“云妹妹,你我是什么样的情分,还这么生分作甚么?”
湘云这才靠在床背上,上下打量着黛玉。黛玉见她精神好了许多,就拉了她的手,问道:“云妹妹,再也想不到我们姐妹还能再见上一面,只是不知道妹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会被恶人追着打?”
湘云闭了闭眼,粗重地喘出一口气,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滚落下来。黛玉从袖里抽出手绢儿,替她擦了。湘云这才握着黛玉的手,哽咽了半天说道:“要不是林姐姐救我,我这条命怕是早就没了。”
黛玉也不催她,慢慢儿地等着她心绪稳定下来。好半天,湘云止了哭,说道:“姐姐不知,当日我叔叔把我嫁给神武将军之子卫若兰。本来也是夫妻恩爱的,可是公爹得了一场大病死了。那时相公正跟着忠顺王爷在外头征战。我料理完丧事,本想等着相公回来。
哪知道忠顺王爷的大军回来了,相公他们那一部却死在了沙漠里。族里人见我是个年轻寡妇,就使计把我赶了出来。想要投靠叔叔,无奈叔叔家也遭了难,婶婶容不下我。我就想着到边关去一趟,相公死在那儿,我也就当是见着他了。”
说罢,捂着脸就哭。黛玉和紫鹃相视一眼,怎么她们三个都摊上了这样的事儿,难不成卫若兰正是跟水溶在一起的?见湘云哭得凄惨,黛玉也忍不住,抽抽搭搭地也陪着哭起来。
湘云哭了一阵子,抬起头来,看黛玉那样,以为是为她伤心。却见紫鹃在门口倚着门,也是满脸泪痕。不由问道:“你这蹄子,见你家主子哭,不劝着些,怎么也跟着哭起来?”
紫鹃呜咽道:“云姑娘不知,我们姑娘正是北静王的王妃,北静王爷也没了。”一语说得湘云瞪大了眼睛,似是不相信般,看看这一个,又看看那一个。
半天,众人才好些了,湘云顺手把头发挽了挽,望着黛玉道:“没想到我们姐妹们再也没个好命的,也罢,就让我们一起去吧,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黛玉怔怔地看了她好久,才道:“云妹妹还像当初那样,那么豪爽。只是你怎么就落到那恶人手里了呢?”
“嗨,别提了。”湘云面上羞赧道:“我从来不知道这世道如此艰险,就那么一身绫罗绸缎的女儿装扮,出去了。结果就碰到了那恶棍,非要抢占我为他的小妾。我不从,就趁机逃了出来,没想到好几天食不果腹,就没躲开他们。也是老天有眼,合该让咱们姐妹们相见!”
看着湘云那副洒脱豪爽的样子,黛玉心里多日的阴霾,似乎一下子被驱散了,握着湘云的手用了些力气,“既然我有云妹妹作伴,我们一定要赶到边关,看看他们捐躯的地方。”
三个人默契地对望着,良久都不愿移开。
在客栈里用了些饭,天就黑透了。这一夜,主仆三个住在了一间房里,剪烛夜谈,欢笑焰焰。
黛玉和湘云提起了以往在大观园的事情,湘云不由喟然长叹:“我们几个姐妹死的死,散的散,连贾府也不成个样子了。我们几个如今却要赴死。若是有下辈子,真希望我们几个还住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
黛玉点头,捧着茶碗不语,出神地看着水面上飘着的浮叶。湘云是个健谈的,虽然要做的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儿,可是言谈间,还是挥洒自如。
见黛玉不说,她又道:“姐妹里头怕是只有宝姐姐命好些了,嫁给二哥哥,可谓称心如意。”
“谁知道呢。”黛玉听她又提起宝玉和宝钗,心里异常平静地说着:“以往听薛姨妈讲过,儿女的姻缘,都是月下老人在脚腕子上用红线栓好了的,任你再能,也挣脱不开。想必宝姐姐和宝玉的姻缘就是这样的吧?”
湘云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问她:“你不恨宝玉吗?”
黛玉望了望她,笑道:“我为什么要恨他,他自娶他的宝姐姐,干我何事?”
湘云听了这话,深深地诧异,想当初这两个人不都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这会子好像什么都不关心一样。也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想通了这点,湘云也端起茶碗不语了。黛玉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比你还好些,还多见了一个姐妹。”
湘云忙放下茶碗,问道“是谁?”
“迎春二姐姐。”黛玉这才把当初迎春怎么被夫家抛弃,又是怎么被王爷相救,一长一短地说给两位湘云听。
湘云听得神往,感叹道:“王爷也是个善心的呢。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和王爷之间的事儿?”
两个人开始摆起了龙门阵,互相问着对方夫妻之间的事儿,一会儿听得满面笑容,一会儿又是泪眼汪汪。直说到四更时分,外头响起了梆子声,三个人才上床安歇了。
第二日卯初时分,黛玉就醒得炯炯的了。起身披衣,叫起来紫鹃和湘云,几个人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就来到楼下用了些点心。
两个护卫被紫鹃叫起来了,见黛玉和昨日那个女叫花子坐在一起,心中不免讶异,可终究没说什么。一个护卫只是问黛玉:“娘娘怎么不多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