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潇湘水绕话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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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说到这儿,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眼圈儿已是泛了红润,仰天闭了闭眼,把泪水强压回去,黛玉才淡淡一笑,“我们受的这点子苦,和他们比起来算什么!”

一席话,听得湘云和紫鹃暗自点头,三个人歇了一阵子,朝着那有炊烟的地儿奔了过去。

原来那是一家小小的农舍,敲开了门,里面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一见门外立着三个容色不一般的姑娘,双手合十,直念叨着:“仙女下凡了。”

接着就开了门,把她们真的当做仙女般接了进去。黛玉连日来的苦楚,被这位朴实的老婆婆的一番话融化了,几个相视一笑,相携着进去了。

原来这是一个独门小院,只有两间茅草的房子,一间当做厨房,一间是主人睡觉的地儿。这家子的主人只有这个老婆婆,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名叫义儿的小孙子。黛玉她们松了一口气,放心地把包裹放在了屋内唯一的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板床上。

老婆婆看着三个姑娘一幅风尘仆仆的样子,叫来正在搓泥巴玩的小孙子,给黛玉三个打来洗脸水,自己却转身去到厨房里烧水去了。黛玉她们就着一铜盆清澈见底的水净过面,坐在床板上歇着脚,一面逗那叫义儿的小孩子说着话。

三个人歇够了时,才觉脚底彻骨地痛,脱下鞋袜,细细检视时,原来脚底板经过这么一阵子走路,又多了好些燎泡。想着明日还要继续靠着这双脚赶路,黛玉她们不由犯起了愁肠。

老婆婆烧了一锅开水,给她们用大粗瓷碗舀了冷着,亲自用一个褪了漆的木条盘端着,来到住屋里,放在一个小杌子上。这家子穷的连张桌子都没有。

一进门,就见黛玉她们愁眉不展,不由关切地问道:“姑娘们想是累了,怎么瞧着都不高兴的样子?”

黛玉这才难为情地一笑,“婆婆,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们在愁明日,怕是不能走路了。”这才把自己的脚伸出来让老婆婆看。

老婆婆是个经多见广的人,一看就笑了,“看样子姑娘们从来没走过远路,脚磨成这个样子,得把水泡挑开才行,不然,好的要慢些,岂不误了姑娘们赶路了?”

湘云听见要挑开,脸上皱成核桃般,倒是黛玉还撑得住些,淡然自若地和老婆婆说着。老婆婆从一个针线笸箩里找出一根生锈了的针,拿在头上磨了几下,又到隔壁的厨房里,黛玉几个不知道她做什么,一转眼就见她已经回来。

一边就听她絮絮叨叨地说道:“这针须得在火上烤一烤,才不会有毒。”

黛玉才知道,原来她是把针放在火上烧了一下,不由为她的细心感动不已。三个人的脚上都有泡,老婆婆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不知道从谁下手。黛玉笑道:“婆婆,我的脚上的水泡多,您先给我挑吧。”

老婆婆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瞧了瞧黛玉的一双细腻白嫩的脚,笑道:“怪道磨出这么多的泡呢,这么嫩的脚,老婆子还真没见过呢。这要是我们这儿的姑娘,不要说是走几里地了,就是翻一座山,光着脚也不会这样的。”

一边和黛玉唠叨着,一边细心地给她挑着。黛玉只觉钻心的疼痛传来,为了不让湘云和紫鹃两个害怕,只好强忍着,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和老婆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好半天,总算是给黛玉挑完了,黛玉长舒了一口气,用帕子瞧瞧地拭去额上细密的一层汗珠。

湘云捅了捅她的身子,轻轻问道:“林姐姐,疼吗?”

黛玉瞧了她一眼,道:“就几个水泡,能疼到哪儿去。想想他们受了什么罪,你就受得住了。”

湘云吐了吐舌头,开始也让老婆婆给自己挑起来,先是疼得耐不得,黛玉在一边给她大气,让她不停地想着死在沙漠里的亲人。果然,一会子,就见湘云细白的牙齿咬得嘴唇泛了红,却是一声儿都不吭。

好不容易三个人都挑完了,外面的天已经上了黑影。老婆婆有用热水化开了一块硬硬的盐块,让黛玉几个泡了脚,这才踅回厨房里,整治晚饭去了。

黛玉她们走了一天的路,中间又遇上那样凶险的事儿,早就饿极了,看着老婆婆端来一锅热乎乎的野菜粥,虽然并不是香味扑鼻,可是也勾起了她们的馋虫。

老婆婆又端出一笊篱黑乎乎的高粱面饼子,黛玉三个一人摸了一块,就着一小碟切得细细的咸菜丝儿,香喷喷地吃起来。

老婆婆扎煞着两只手,一直让着她们,面上还带了羞赧的笑,“庄户人家没什么好东西,让姑娘们见笑了。”

黛玉她们心满意足地吃着,乍接触到这样朴实的老人家,心里熨帖地不知怎么好了,哪当得起她那般谦逊,忙拉了老婆婆也坐了,一家子团团围坐在板床边,吃过了晚饭。

庄户人家睡得早,天一哈嘿,老婆婆就关了那扇破板门,在屋里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带着自己的小孙子就要睡在上面。

黛玉她们哪能让她一个年老的带着一个小的睡地上,再三地推让了,她们三个睡了地上的干草上。天还不是太冷,三个人挤在一处,倒也暖和。老婆婆还要把床上仅有的一床漏了棉絮的破被拿给她们盖,都被她们死活谢绝了。三个人打开衣包,把自己的替换衣裳拿出来打在身上,倒也勉强可以御寒。

于是,几个人躺在这间冷清清的小屋子里睡熟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黛玉就醒了,翻身见湘云睡在那儿,身上盖的衣服早已经蹬在一边了。黛玉嘴里咕哝着“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是一点都不老实。”一边起身帮她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