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非典型弃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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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弃有些乏了,回头望出去,见皓月当空,繁盛的星辰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着生机勃勃的光芒,这样的光芒,云袖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不弃?你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你先前怎么会去芍药堂?”青霏自打听那些闲话,便一直心绪不宁,终究是按捺不住,低声问道。

不弃转回来,望着羽衣翩跹、面容模糊的舞姬,听着悦耳迷离的曲调,突然没头脑的问了一句,“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你愿意为他付出性命吗?”

青霏一怔,“你别吓我!”她不自然地往几位皇子那边瞥了一眼,“你不会真的喜欢孟琛吧?他可是个……”

朱雀听到她们的动静,察觉到不弃略略呆滞的眼神,伸出两只小爪子在不弃眼前晃来晃去,一时间,所有影像虚化成光影从朱雀的指间倾泻而出。

累了,真的累了。

想想过去看过的小说,哪一个不是韬光养晦、步步为营,偏偏自己穿得无忧无虑,却不要命得管闲事、得罪人,怎么看都是要炮灰的节奏。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急着找我是要我帮忙吗?”青霏转过头,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不弃,你喜欢孟琛吗?”

不弃看着青霏,先是一呆,继而更加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青霏沉沉叹了口气,“孟琛他好男风,且他一心求娶我,可见其志不小。你一旦沾染了这些是非,便离祸事不远。”

“我知道,可是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不弃道。

青霏又是一愣,良久,忽然掩面笑了起来,“好……”

“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那个人是你大哥。”青霏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认真道。

“我哥?”不弃顿时拽着青霏是手摇了摇,想起冯哥那一脸坏笑的模样,实在难以接受,这可真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奋不顾身的爱情,“你怎么会喜欢我哥呢?”

青霏眨一眨眼睛,然后低下头,“我也不知道呢,那你能说清楚你为什么喜欢孟琛吗?”

不弃确实也说不清楚,自己对孟琛的感觉,除了救她那一次,孟琛每回都是欺负她,她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肯相信自己有受虐倾向,一个劲儿地往外貌协会那边靠,“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帅吧。”

“那他……知道你对他的心思吗?”

不弃想了想,很肯定地摇摇头,知道又怎么样,大约又会换来新的嘲讽吧。

青霏长长吁了一口气,圈起两个指头在她的额头使劲地弹了一下,不弃惊呼:“痛死了,干嘛弹我!”

“你呀,你连孟琛的心思都不确定,便敢在东宫为他出头,便撺掇我下去救他!既然你都做了,还问我肯不肯为喜欢的人付出做什么?”青霏笑得很很无奈,也很甜美,嘴角的两个梨涡看起来更加明显。

“那么,要是你为你喜欢的人做事,被我阻止了,你会恨我吗?”

青霏眨了眨眼睛,“如果那件事是他非常想做的事……”

是这样吗?云袖,我只希望你求仁得仁!

不弃几乎整个人扑到青霏身上,“青霏,我大约是一辈子不会嫁人了,如果以后你嫁给我哥,咱们就能真正的做一家人,像这样天天在一起吃饭聊天……”

朱雀见她们俩双手紧紧相握,着急地直扑腾,不弃和青霏赶紧伸手拉住他,不弃笑道,“还有朱雀,咱们全部都住在一起。”

不弃并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她真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

此时乐曲渐缓,寂寂兮如落花坠苔,幽幽兮如水鸟沾羽,扬扬兮如鹤翅扶摇,淙淙兮如清涧飞泉。琴音如泣如诉,又淡泊茫远,直教人幽思缱绻,怡然忘机,不弃的心情也渐渐平和。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云袖或许听进了自己的劝说放弃刺杀了呢,她默默的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劝说,既有高屋建瓴的理论指导,又有脚踏实地的切身体会,既动之以情,又晓之以理,越想越觉得安心了。

奔忙紧张了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吃,直到这时候才觉得饿,桌上的荤菜都已经被朱雀吃的七七八八,赶紧同青霏把剩下的一个盘素菜拼盘瓜分了。

一直高昂激进的乐曲声渐渐归于宁静,当琴师抚完最后一个音符,舞蹈终于结束了。

“善,大善!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宾客们原都个个喝得满面通红,正想赞道,“卧槽,这妹子身段真好。”

“那妞真够劲儿!”

“模样挺正的,过来让爷瞧瞧。”

冷不丁的听太子文绉绉来这么一句,都傻眼了。连东宫最得脸的湖湘三子,手还在宫婢衣衫里没来得及抽出来。

一个国家的领导人,总是要为自己拟定一个标签,塑造一个光辉形象,特点越鲜明、越容易在青史上留名,比如杀人方式奇特的纣王,杀人数量巨大的始皇,穷兵黩武的武皇,荒淫无度的成帝。卫国如今的皇帝陛下,想来以后一定会以痴情载入史册,民间已经出现了许多关于痴情皇帝和明间奇女子的话本小说了。

但太子孟胥,大家都知道,是一个全面发展的好孩子,换种通俗的说法,就是一个没有特点的人,东宫企划部的官员们,便给他设定了一条人文的路子。大宴天下名士才子,定期召开诗词会……最主要的就是出口成章。

大方向是对的,可惜太子资质有限,在跑步进入人文储君这条正道上越走越邪。

不弃穿越的这个朝代,大约在汉唐以后,口语和书面语有挺大的差距,可太子满口之乎者也,知道的人奉承一句太子好文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没中举的秀才发了疯。

太子没想到场面会冷,只好端着酒盏,讪讪走向太子妃,“如此良辰,爱妃且与孤共饮此杯。”

太子妃低头一笑,去那案上的美酒,就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飞身从酒案下面抽出一把匕首,蓦然向太子刺去。

她身形极快,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把抓住了太子的衣领,随即右手猛地往前狠狠一扎!

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不知从哪飞出了一块酱肉盘子,重重地打在匕首上,太子妃失手一偏,剑尖斜斜地擦过了太子的右边脸颊。

“有刺客——护驾——护驾!”

在太子的尖叫声中,她从头上拔出长簪子刺过来,却已经太迟了。

东宫的暗卫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飞身而至,瞬间把她压倒在地,她头上的缕金云月冠从台阶上滚落,数十粒硕大的北珠四散坠地。

怪不得,怎么也没看见云袖的身影,怪不得,今夜白凤音浓妆艳抹。不弃的心里一片酸涩,云袖,是你吗……

太子金冠坠地,面无血色,满面鲜血,声音尖厉,毫无斯文可言,“太子妃,太子妃,为何行刺孤,为何?为何?”

“凤音,你们放开她!快放开她!”孟祭披垂着一头银发,意图推开暗卫,却没有成功。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故,宾客们的酒早就醒了,又听到这两兄弟的话,已经自动脑补了一出叔嫂私通谋害兄长的好戏。

只有不弃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殿下”,一个内侍连滚带爬地冲进殿里,“奴才……奴才发现,太子妃被人绑在房间了,昏迷不醒。”

“凤音——”孟祭一声哀嚎,直直闯了出去。

你倒是想的好计策,撇得一干二净!不弃想,云袖是白凤音安排进府,日日在她眼皮下排练,如今行刺太子,这一出苦肉计便将所有问题一次性解决了。

太子呆在原处,脸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忽然气急败坏地指着假太子妃,“杀了她!杀了这刺客!”

“不可!”李北这会儿总算是酒醒了,智力水平回到东宫首席智囊的标准,“此女子必是受人指使,不如先饶她多活片刻,待臣细细盘问。”

太子惊魂未定,似乎犹豫不决,李北又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太子狠戾地扫过孟曜和孟祭,扶着李北的手坐下来。

东宫的废物虽然多,暗卫却还不错,他们早已取出假太子妃口中的毒药,又粗鲁地撕下了她的人皮面具。

看到那张清丽绝美的脸,不弃心里最后的那一丝希望,终于熄灭了……

“这不是坠花烟的云袖吗?”

宾客们议论纷纷,暗卫们将五花大绑的云袖扔在太子跟前,又悄悄退下了。云袖歪歪倒在太子跟前,华丽的礼服被撕裂了好几个口子,高耸的发髻也歪歪斜斜地散在一边,但她脸上的神情却出奇的宁静,噙着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仿佛接下来要发生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殿下……”几个内侍扶着白凤音走了进来。她颤抖着用手绢擦拭太子脸上的血痕,长长地睫毛上挂着莹亮的泪珠,“殿下,你受苦了。”

“爱妃,你没事就好。”

如果不是不弃亲耳听过她的冷漠和狠绝,也许真的会被她此时的娇弱和眼泪打动,也许真的会以为她一心一意只为了太子。

论演技,云袖可比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