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非典型弃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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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朱雀,我们先进屋吧!萃玉,厨房里还有食材吗?我们一天没吃到热菜热饭了,你给我们上点中原风味!有鸡的话给朱雀烤一只。”

“吃烤鸡咯!弃,你累不累?我把鸡腿都让给你。”朱雀把身上的包袱通通扔进了屋子,自己纵身一跃,跳到卧榻上,“我也好累。”

“还是这副狼性子!”萃玉笑着去了厨房,不弃和绮罗来来回回好几趟终于把车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屋子。

等几个人吃饱了肚子,已经月上中天。孟曜还没回来,萃玉眼珠一转,抱出来一大堆异族服饰,“大小姐,这些都是二殿下亲自给你挑的衣裳,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不弃因为身材的缘故,于衣饰上头向来不用心。但一见到这些色彩斑斓的漂亮的衣服,女人的天性还是爆发了,兴奋地把朱雀撵了出去,一件一件试穿。

“这件夷狄白袍好看,嗯,萃玉,你给大小姐梳两条辫子。哎,我从府里带过来的那对明月耳铛放哪里了?”绮罗翻箱倒柜,衣服裙子、腰饰耳饰摊了满满一地。

萃玉给不弃梳好辫子,又为她带上白色绒毛帽子,推到镜子前,“大小姐……”

不弃被她的半句话吓一跳,望着镜子里那个浑身雪白毛茸茸的自己,感觉还行啊,嗯,有点萌。

帽子和辫子的搭配很显脸型,最主要的是,这衣袍宽大,像森系衣服一样掩饰身材。

“大小姐,你这样穿太好看了!”绮罗立时惊叹道。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屋外的朱雀吵嚷着就要跑进来,绮罗利索地越过去插上门栓,“我们姑娘家换衣服,你哪儿凉快哪儿躲着去!”

不弃看着镜子里的人影,捂住嘴吃吃地笑起来。

“哈,耳铛在这儿!”绮罗笑盈盈地把一对弯月形的白玉耳铛戴在不弃的耳垂上,“啧啧,主上见了你,一定被你迷倒了!”

不弃得意一笑,想象着孟曜吃惊的样子,转头道,“只有我一个人换多没意思,你们全都换上吧。”

“那你说我穿波斯人的还是胡人的衣服好看吗?”

不弃捏了一把绮罗的小蛮腰,嘻嘻一笑,“你身段这么好,当然要穿露得多的波斯舞娘衣裳才行。”

萃玉拍手,“我这就派人出去买!”

“啐,你们俩联合起来作弄我,我可是良家女子。”绮罗伸手便与她们闹成一团。

“你们三个好没好啊?我要看弃换新衣服!”朱雀在屋外喝了半天的西北风,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没有!”屋里的三个女人异口同声。

“你们再不开门,我就要踹门进来喽!我真的要踹啦!”朱雀在窗子外边晃来晃去,把门窗弄得吱嘎响,仿佛真要破门而入。

“好了,不欺负你了——”不弃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喜不自禁。

绮罗哗啦一下打开了门,“狼崽子,你说不弃姐姐好看吗?”

朱雀看了一眼不弃,脸上的笑容突然凝滞了,目光中闪过一丝奇特的光亮。

“怎么?不好看吗?我就知道你们俩骗我?”不弃整个人有些发窘,果然男女审美观有差异,这装扮在自己眼中算得上可爱,对男人来说还是波斯舞娘更有吸引力啊……

“他一个狼崽子,懂什么是好看!”绮罗不屑地摆摆手。

院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孟曜回来了?

不弃心中狂喜,拎起裙裾就跑了出去。明月在小院里洒满了银辉,见到他,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其实除了那个吻,两个人什么都没确定,不弃的脸热得发烫,一颗心碎得七零八落。

身后有人用力地推了她一把,不弃踉跄了两步,跌出院门,扎进了一个结实的肩膀。

甜甜的兰芷香气带着一丝酒气盈满鼻尖。不弃抬起头,眼前的红衣男子一脸错愕地盯着她,目光微微一撇,便在他身后见到了那位手抱胡琴,轻纱覆面的美人。

“你怎么在这里……”红衣男子的声音微微发抖。

美人抱着胡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蕊姬——蕊姬——”

“大小姐,这是什么人呀?”绮罗原打算给孟曜和不弃制造私人空间,早早地把朱雀和萃玉一起留在屋里,听了半天闻得陌生男子的疾呼,这才走出来问个究竟。

不弃看着追出去的红衣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凡是萃玉面露愧色拍了拍脑袋,“都怪我,一见到大小姐就开心得什么都忘了,今夜三殿下说好要用这院子的。”

用院子做什么?泡妞吗?小红什么时候换口味爱女人了?也对,依兰城这么热闹,孟琛怎么可能不来呢?

“他不是喜欢男人吗?怎么还带女人回来?”绮罗撇撇嘴。

“谁知道!”不弃拉了绮罗的手转身往屋内走去,想到孟琛错愕的脸,心情有些不是滋味。

刚要回房,追丢了美人的孟琛却回到了小院,不弃想了想,邀他坐下。

“我见冯不离天天饮酒作乐,便知道你没死,既然命大躲过去了,干嘛还来这是非之地?”孟琛坐在桌子身前,喝了口凉水,神情有些恍惚。

“有人的地方总会有是非……”不弃很难得说了一句有哲理的话,“你呢?他是回了后陵,你怎么出京的呢?”

他?孟琛看着不弃头上的绒球随着她说话的频率一动一动的,心里忽然有点重,声音亦随之艰涩,“你们在皇国寺出事,朝华不肯回宫,母后让我去皇国寺保护她和李氏女。”

大概是刚才跑得太急,孟琛到了这会儿额头还满是细汗。不弃看在眼里,闷声问道:“蕊姬是什么人?”以自己对小红的了解,他不至于对一个女子这么失态。

“这个问题,还是问你的他吧。”孟琛突然面色一改,沉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弃心里一滞,一紧,最终却是一舒,淡淡看着孟琛走出门去。

“大小姐,明天我们还要逛依兰城呢,早些睡吧。”绮罗替不弃打来了洗脸水,拿帕子沾了沾,又拧一拧,替她擦脸。

不弃点点头,“朱雀呢?”

“早就睡死了。”

不弃轻嗯了一声,换了便宜的睡衣,又给躺在角落里呼呼大睡的朱雀盖了一条薄被,最后才爬上了床榻。

她吹熄了屋里的灯火,把窗户轻轻地推开一条小缝。月色中,孟琛负手而立。

他竟然还没走。

坠花烟初次相见,凤栖园肆意戏弄,每次相见,不弃总觉得他为人乖张,却不失真性情;但刚刚在屋里,他的恭敬,他无奈而惶恐的语气都让不弃觉得,小红和夜色中匆匆离去的蕊姬一样,蒙着一层让人看不穿的面纱。

孟琛好直直地盯着窗户,一动不动。最后,红衣一动,消失在月下。

不弃重新躺在床铺上摸了摸已经匀速跳动的心脏,突然觉得释怀。

没多久,院门外又传来越来越清晰马蹄声,难道小红又回来了……

不弃猛地惊醒,一骨碌爬了起来,正要大喊,忽然想起她们刚进院子时黑暗中那些声音,连自己都察觉到了,他们岂会不知?她心中忽然涌过一阵狂喜,飞快地披上外袍,从窗棂的空隙里偷偷地往外看。

明亮清透的月色下,一个澄澈如月光的长衣男子慢慢走近不弃的屋子,树梢上原本停着的一只夜莺,被来人惊醒,吱吱地叫了两声扑展着翅膀飞走了。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月光在他干净的面庞上投下了一片朦胧的光晕。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

“你这就要走了?”不弃猛地一下把门打开,冲了出去。

“既然你留我,我就不走了。”

不弃瞪了孟曜一眼,他半眯着眼睛咧嘴一笑,像极了狡猾的狐狸,“你早就知道孟琛今天会带女人过来?”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孟曜,你说,你是不是早计划好的,你早料准了我会在这里遇见孟琛!”看着孟曜微翘的嘴角,不弃忽然有一种被人捉弄的感觉,实在忍不住不发飙。

“你在依兰城又没什么熟人,我让你见见老朋友难道不好?”孟曜摊手,很是无辜。

“孟曜,我爱见谁就见谁,你为什么做这种奇怪的安排?你管得着吗?”不弃袖子一挽,恨不得马上问候孟曜全家。

“你终于也对着我发脾气了。”孟曜笑。

不弃瞪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狠狠吐出一个词,“你有病!”

寂静中,不弃听到一声骨节咬紧的喀嚓声,然后看到孟曜修长的手捏成了拳头,她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你呢?为什么见过孟琛就烂醉在竹林里!为什么为了孟琛哭得像猪头一样!”孟曜抿着嘴涨红了脸,鼻梁上皱起了好几道细细的褶子,这是不弃第一次看到他那张上等宣纸一样的脸皱得像泡过水一样。

“我爱喝醉就喝醉,想哭就哭,你管得着吗?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不弃没底气地小声嘀咕。

孟曜愣了愣,突然一跃而起朝不弃扑了过来,不弃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他抱在怀里。

“你刚才说什么?”他一手扶着她的脑袋,另一手将她死死地压在树干。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不弃扭着头,倔强地一字一句道。

孟曜低下头,唇和舌在不弃的脸上流连许久,冷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

“你可要想清楚了。”孟曜细长的手指点过不弃的额头、脸颊、眉眼、鼻子、下巴,最后落到嘴唇,堵住她没说完的半句话,“答对了,有赏。答错了,可要重罚!”

这……活了两辈子,被调戏得这么惨还是头一遭。前世的渣男虽然模样不错、学历不错、家世不错,但实在是一个乏味的人,所以在遇到白莲花的时候中了招,这一世嘛……她很确定自己对孟曜的想法,却不太确定眼下该采取的做法,是该扮小白花对着他又捶又打,大骂流氓,还是昂起头,像女王一样狠狠地反击回去。

“孟曜,你有病。”不弃丢盔弃甲,无力地回应道。

“我真的很高兴,你今天没有喝酒,没有哭。”孟曜俯身,在不弃眼睛上轻轻印下一吻,手腕稍稍一用力,两人竟一齐倒在树下的草地上。

混杂着木槿香味的气息带着温柔的触感,像羽毛般拂过她的眼睛。”上一回,我看着你醉倒在竹林里,我就很嫉妒,嫉妒孟琛可以拥有你的眼泪。”孟曜把头轻轻地靠在不弃颈边,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懊丧,“我是讨厌他,我是恨他,他凭什么比我先住进了你心里。”

“那……要是我今天见了他,还是跟那天一样,你怎么办?”不弃幽幽道。

“怎么办?”孟曜自嘲地笑了一声,用力抓住不弃的手,“你醉一次,我就抱你回去一次,你哭一次,我就陪你伤心一次,你闹一次,我就吻你一次!”

这种逻辑,真是强盗呵!不弃想着,心里却极是温暖。

两个人静静地躺着,青蓝的夜空中时不时飘过一片白云,月亮的光线亮一阵,暗一阵,风中传来树叶的呢喃,风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孟曜,为什么会是我?这些对我来说,就像是个梦。”其实比梦还要美吧,她平常多的是奇怪的梦,做美梦的日子屈指可数。

为什么是她?春日宴上她一身灰头土脸的小厮打扮,却自顾自占了最好的位置听美人抚琴,明明是贵女,被人辱骂也不以为意;街头相见她在街头有勇有谋的处置小偷,自己主动示好却被她淡淡揭过;东宫中,她智救孟琛和朱雀,勇气谋略更令他眼前一亮。

他自认是世上命运最悲惨的人,却看着她在众人的嘲笑中安然处之,看着她珍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看着她身在牢狱微笑依然,他嫉妒云袖,嫉妒孟琛,嫉妒朱雀,他冰凉的双手,也想要触碰这样的温暖。

可每一次,他想接近她,却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她推得更远。云袖的死,几乎彻底断绝他和她之间的缘分。

孟曜一哂,“那这是好梦还是噩梦?”

“唔,很甜的梦。”

孟曜支起身子,蒙住不弃的眼睛,“那我们都不要醒过来,好不好?”

“为什么要让我死遁?”不弃抚上他的双手,终于说出那个一路萦绕在她心里的疑问。她和他的婚姻,主动权一直在他手里,东宫里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死遁了,赐婚自然也不存在了。

孟曜轻轻叹了一声,“不弃,你要信我。”

不弃心中千回百绕,转了话锋,“说起来,我上回醉倒在竹林里,罪魁祸首不是孟琛,而是你,对吗?是你逼孟琛来找我的!”

“那你恨我吗?”

怎么会恨?至始至终,他一直都在。凶险万分的兽笼里,他始终站在她的身后给她安定;生死难料的天牢中,他微笑着递上了温热的手炉;濒死的海棠树下,他死死抓住她的一线生机不肯放手。

不弃灿然一笑,紧紧拉着他那双完美的手,“如果孟琛不愿意,谁能逼他?人生苦短,哪有那么多时间追悔从前,只能向前……”

话未说完,孟曜便俯下身,堵住她的嘴。

“你们在做什么?你为什么压着不弃……”朱雀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