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折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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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荀少方没有离开,巫双心中自是欢喜万分,连带着捉兔子都来劲了。

不出一刻,她又拎回了之前放跑的那只,顺便还采了几个野果。一番熟练地收拾之后,抹好料的兔肉已经被架在了火堆上,不一会儿就烤出了香喷喷的味道。

撕下一只兔腿递给荀少方,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味道应该不错。”

荀少方虽然话不多,但面上的生冷模样褪去不少,接过兔腿时还对她道了声谢。

巫双自然又是不觉欢喜——他俩这算是不再僵着了吧。

两人吃完兔子,洗净手,巫双正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那荀少方倒是先开了口。

“巫姑娘。”

长着墨月的脸,用着墨月的声音叫自己,巫双刹那间有点恍惚。

“巫姑娘?”

“啊?怎么了?”

荀少方似乎很认真的模样,“姑娘的事情,在下绝对守口如瓶不对他人提及。既然姑娘要去上京,荀某便不再叨扰。还需先去寻了小师妹,只能就此告辞了。”

她愣了愣,心中有些涩涩的。本来去上京就只是她想与他同路的借口,于他来说,自然是寻了师妹才是要事,她巫双不过是个莫名出现的妖女罢了。

“你……不想杀我了?”没头没脑,巫双问出了一句。似乎是希望他还想杀自己,那起码不会这么快就想着离开。

“姑娘是仁厚之人,想必是习了秘术,之前是荀某无状误会了姑娘。”

原来这就是他自己心中的理解。原来,自己被他放到了萍水相逢,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位置。

“秘术?”她附和着笑了笑,“我是和另一个人学的。”毕竟鬼颜花是他给自己的。

“姑娘的师父想必能力超群,不是凡人。”

“嗯,他确实挺厉害,只是伤了脑子,再见到我,都认不出来了。枉费我找了他好久。”她看向他,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说,我还该继续找他吗?”

荀少方的眉头稍稍一皱,并不想继续这个对话。他已看出来此女不会伤害自己,只是她的底细自己还不清楚,与她一道怕是很有风险。不过,单从她丝毫不怕法器这一点来看应该不是什么鬼怪。

只是这身带鬼气……玉灵门有秘术可习也不一定。

不管怎么说,还是早些与她分开比较好。之前没有趁她离开时逃走,是想当面来个了结,也好就此打断,免得日后再有交集。

“他若是能认出姑娘想必是会高兴的。”这话答得没什么意义,但却让巫双眼睛一亮。

“他会高兴?”

“想必是的。”

“那好。”巫双也站起了身,“我继续找他就是。”

荀少方心中一喜,这下正好名正言顺分道扬镳了。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不必,我们顺路。”

“……”

因着昨夜被巫双掳来是眉头没脑一阵乱走,此时两人也不清楚所在具体是个什么地方。

稍稍逛了一遍,竟发现这个浅滩是在一个山谷之中,而这山谷……很有点高。

荀少方试了几次,以他的伸手愣是没能翻过那峭壁。

他几次欲言又止,巫双全当没有看见。她才不会主动提出带他出去呢。不过,自己可真是厉害,怎么随随便便就挑了个这么好的地方。

“巫姑娘。”荀少方有些为难地问道,“巫姑娘,能不能麻烦您……带在下离开?”

巫双挑挑眉,叹了口气,“这大白天,我那秘术若是使了出来怕会吓到不少人……要不,我们等晚上?”

荀少方知道她这是推脱,便也不再多言,“我再试试。”

回过身,他实打实地爬起了山,不再想着跃过去了。

巫双站在下头,仰首看着他险险地挂在山壁上,有些不是滋味。

——墨月,高高在上的鬼王大人,竟然会被这么座小小的山壁困住。

荀少方的伸手在同龄师兄弟中算是数一数二的,过了一刻多时间他已经成功攀到了一半高度。但很快,他就有些进退维谷了。

山壁没有什么植被,光秃秃的很是光滑,想找个下脚的地方困难十分。荀少方停在半空观察了许久才试探着伸手去够稍远的一角凸起。可惜,奋力展臂之后仍是差了那么一点距离。

——只差一点,如果横跃过去就能……

他定了定神,猛一吸气,提身跃起。

可就在堪堪攀上那角突起之时,只听得一声脆响,石头突然裂碎开来。荀少方立时失去支撑,身子开始急速下落。慌乱之中,他几次试着去攀附岩壁,想要稳定身形,却都是竹篮打水。

罢了……反正这高度摔不死。

眼看着就要跌落到底,一个略带寒气的身影飞速从背后轻轻托住了他。

他的腰也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紧紧扣住,稳稳靠在了那人的身上。

近在咫尺,气息可闻。

“砰——”

几根蛇般的粗壮藤蔓直直射向山壁顶端,狠狠钉穿山壁,定了支点。而后,只见一个猛拉,两人稳稳落在了山壁之上。

荀少方有些惊魂未定,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这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在阳光下见到那些骇人的藤蔓,似乎就和活的的蛇一般。而且,都是从巫双的手心长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屋子震惊的荀少方许久都没发现,身旁的人依旧半拥着他,那只手在他腰间也从未离去。而巫双也正依着那个好距离默默看着他熟悉的面容。

墨月。

过了一会儿,一个带着轻笑的声音在荀少方耳边响起。

“人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已被我抱了这两回,要不,我来负责,你看如何?”

“巫姑娘!”荀少方这才反应过来,一个闪身退了开去,脸色微微发红。

此时巫双已经收回了藤蔓,站在崖边笑着看他,“怎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玩笑的语气,却掩藏不住她此时微微紧张的心情。她看着他,不愿错过任何一丝神情变化。

他会怎么答?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对自己说,“巫双,你赢了。”?

——你亲了我不负责。现在我亲了你,我来负责。

那时的自己真是胆大。

回忆悄然而来,今日的她再次试着胆大妄为,可下一刻,笑容就生生僵在了脸上。

“巫姑娘莫要玩笑了。荀某已有婚约,万不敢让姑娘负责。”

荀少方说着话,眸中无波无澜。

好一会儿,巫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婚约?”

荀少方半低着头,“师父已将师妹许配在下,此去上京正是为了拜会师妹家人,拟定婚期。”

空气慢慢凝滞,巫双呆呆看着他的额发,胸口像闷上了一块大大的石头。

婚约?师妹?

“卢芳芳?”巫双的声音有些暗哑。

“是。”荀少方应答着。

墨月啊墨月,你真是……好得很啊。

“呵,这下不好办了。”巫双嗤笑一声,说出的话已经带上了寒意,“这个婚约怕是……成不了了。”

听她这话,荀少方终是抬起了头,有几分莫名,“巫姑娘此话何意?”

“不巧。”她抬起头,定定看着他,已经没了表情,“你遇到了我。”

荀少方刚要开口,只见巫双的身影霎时消失在原地。

人呢?

正当他兀自疑惑之时,腰间突地传来一阵猛力,他整个人被直接拽向了那个刚刚才逃离的山谷。

一路下沉中,他清楚地听到耳旁带着恶意的声音。

“你惹到我了。”

“你!”荀少方拧眉想要挣开,却发现无异于蚍蜉撼树,“妖女!”

又是这两个字。

妖女,他喊她妖女,可当初时谁让她变成了如今模样!

又是谁转个世就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砰——”

下沉的趋势陡然停滞,一根藤蔓牢牢扎进了石壁之中,二人立时变成悬在半空。

荀少方双脚沾不得地,任由藤蔓缠绕吊挂,却也无可奈何,“放开!”

置若罔闻,藤蔓再次收紧,巫双将他一点一点拉近,直到两人鼻尖相触,呼吸相闻,血红的双眸中清清楚楚倒映出那张属于墨月的脸庞。

“你凭什么忘了我?”

怒意上涌,她已经分辨不出自己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面对这张与墨月一模一样的脸庞,只要想起他说到小师妹的语气……

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她记得……

凭什么只有她在努力……

凭什么他的身边会多了别人!

婚约?小师妹?

那她呢?她巫双算什么?统统都给了墨月的巫双算什么!

“先招惹我的是你,先抛下我的是你,到头来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的还是你。”她的声音发沉,似乎要钻到他的心底,“凭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决定!”

“巫姑娘……“被她这番言行骇到的荀少方一时不知所措起来,他完全不理解她说的内容。

“荀少方,荀少方,荀少方。”她念着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咬牙切齿,“你听好了,这一次我负责!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巫双,负、责、到、底!”

那一刻,荀少方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倔强,还有一种让人心痛的执着。可他压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说得是他?说他招惹她,抛下她,忘了她?

荒谬!无稽之谈!

“放……唔!”话语被她的双唇尽数吞没。不敢置信的表情出现在荀少方面上,然而接下来唇边就传来一阵疼痛,血腥味霎时蔓延在两人之间。

她咬了他!

离开他的唇,巫双一手扶着他的下颚,似是自语,又似是对他而言,“这下,你总该忘不掉了吧。”

看着猩红眸子,荀少方忘记了言语,唇瓣的刺疼带着莫名心惊。

——她……到底是什么人?

猛然收回藤蔓,巫双与荀少方跌回了谷底,只有他们两人的谷底。

没有卢芳芳,没有婚约,只有他和她。

但对于荀少方来说,这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巫双的作为在他看来完全就是——疯了。

每一次他试图攀爬离开,都会被一根黑粗的藤蔓毫不留情地给卷下来。巫双似乎并不介意在他面前变成那个满面黑纹,猩红血眸的恐怖样子。

“妖女,你究竟要做什么!”

果然,他又叫她妖女了。

无声地牵扯了下唇角,巫双看了他一眼,“你好好留在这儿,我不会做什么。”

“休想。”

她轻笑一声不再作答,只是再一次挥舞了藤蔓,将他牢牢困在谷底。

这是个僵局,凭荀少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巫双抗衡,更何况他连这个山谷都离不开。于是他换了个法子,开始无声反抗。

不理睬巫双,不理睬任何动静,只一个人坐在浅滩边,滴水不进。

绝食?

头两天,巫双也憋着口气。既然他已经消停了,绝食就绝食,看谁等得过谁。

于是,她会特意在他面前烤香喷喷的兔子、野鸡、湖鱼,可荀少方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转世了,墨月这坚持到底的性子也跟着来了。

第二天,荀少方因为缺水嘴唇已经干得开始起皮,加上之前被巫双咬出的伤口,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

“喝点水。”巫双递了水给他。

“啪——”毫不犹豫地推开她的手,他的眼中写满了轻蔑,却依旧不屑用言语与她答话。

看着地上的水迹,巫双的脸色缓缓下沉。

好,真是好,他总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激怒自己。

“你这是一心求死?”

荀少方又闭上了眼睛,不搭不理,再次将她隔绝在外。

巫双努力平了平自己的气息,坐在了他边上,语气淡淡地说道,“也好。你若是死了,我马上随你去,下一世再去寻你,在你没婚约前就寻到你。”会带着记忆,生生世世寻你。

她没有说笑,可是他听不懂,仅仅只是转世的荀少方听不懂。巫双也不会过多解释,因为她知道哪怕说了,以他的性子也会答——既然都已经过去,何必这般拘泥。

于他的转世已经过去的,于她……从未过去。

一天又过去了,荀少方不吃不喝已经整整三日,眼看着他的脸色苍白到发灰,巫双再一次端来了水。这一回,她没有再好言相劝,而是直接用藤蔓擒了他就要往下灌。

“唔——”

尽管已很是虚弱,但荀少方还是一口一口将那些水分毫不差地吐了出来。期间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够了!”

巫双将接水的叶片狠狠掷在了地上,“你想离开,好,把水喝了,把东西吃了,我放你走!”

听了这话,荀少方终于稍稍抬了眼皮,那一眼却满是怀疑。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我送你离开。”她有些艰难地说道,“如果你还不动,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食言。”

他盯了她好一会儿,终是抬手主动去拿了水喝,但那不急不慢的动作分明就是在说——如果你食言,我必继续如此。

呵,果然,她还是不够狠心……

低着头,巫双默默坐在一边,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半个时辰后,荀少方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巫双不言不语地将他送回了上头,而后带着他去到了官道。期间,她沉默得仿佛只是一块指路的石头。

终于见到城门的时候,巫双放下了他,而后转过了身,从他身边毫无停顿地走了过去。

“你走吧。”擦身而过时,她说。很轻很轻。

跃起离开,巫双的紫衣身影很快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荀少方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扶着胸口不觉皱了眉头。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过去的几天仿佛都不真实起来。

明明已经逃出虎口,可是为什么现在看着她离开,他的心底却觉得有些空呢?

夕阳下,巫双沿着一条不知名的山道慢慢走着,她走了整整两个时辰,离那个城镇已经很远很远。

这个时候,荀少方应该已经找到歇脚的地方了。

她想着。

他修整好后就会去找那个小师妹了吧,接着两人一起回上京,见亲朋,而后成亲生子……这一世,也许久这么过去了。

他这一世,就这么与自己再无关系了呢。

火红的夕阳残血一般印染了半边天空,她那被拉长的影子漫过草地一动不动。

眼眶有些酸涩,巫双努力睁着眼睛看着漫天红霞,竟是笑了,笑得酸到心底,涩到魂里。

这一世,寻到了你,却又放了你。

那下一世,会不会再一次放了你?

然后下下世,下下下世……

如果不再寻你,是不是过去种种就会一一消散……

一次次放开,是不是就能淡忘了你?到最后,就如你忘了我那般忘了你……

墨月,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能忘了你。

最难觅情,最难得心。

前程往事,忘者有幸。

“可找到你了!巫双,对吧?”

突如其来,一个轻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紧接着一张大大咧咧的笑脸横插了过来。

“唔,果然是这个样子,与那画像一模一样。”来人随手抽出一张画纸来,哗啦一下展开,上头正画着一个少女,相貌就是巫双无疑。

看看画又看看她,来人笑着问道,“你说,为什么我师父会让我来找你呢?”

看着面前的少年,巫双有些晃神,他的神情,还有语气……都很像一个人,一个故人。

“你是……”

“哦,对了,还没说……”少年收起画巻,掀下了带着的黑袍帽子,露出了一张带着几分妖魅的脸庞,“我叫司马钦,师父说你听到这个名字就会知道的。”

见到司马钦不得不说是一个惊喜,虽然这一世的他长得与之前并不一样,但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说话的腔调,还有那一举手一投足活脱脱就是故人在前。不自觉地,巫双本来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

“啧啧啧。”司马钦绕着她走了两圈,“折鬼之脉啊……没什么大用了。”顿了顿,他又收了眉头,“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旁的东西?”

边问,他边看向了自己腰间的葫芦,可是葫芦一片平静。

他心下奇怪起来——明明就觉得有旁的东西在,怎么这葫芦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呢?难不成……坏了?

巫双自然明白他说的是鬼颜花,不过初初见到,她可不想在这话题上太多纠结,说起来要讲好久。于是她兀自打断了这个话茬,“既然师父让你来找我,那便一同走吧。”

司马钦抬起头,“你要去哪儿?”

“没想好,走着看吧。”巫双二话不说径直往前走。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呢?”司马钦诧异地看着她,不大欢喜地跟了上来,“还有,你还没说为什么我师父会让我找你。”

“因为你师父的师父吩咐的。”

“我师父的师父?为什么?”

“那是你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吩咐的。”

“……”愣了一下,司马钦一下跃到了她前面,“你分明是绕圈子!”

“嗯,没错。”巫双点点头,“我们得先赶路,前头有个镇子。”

“那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答我些问题。”

“再说。”

“我说你怎么这样……”

“你要多习惯习惯。”

“……”

——好久不见,司马钦。

再说那边被巫双放了的荀少方,此时的日子着实有些……难过。

身边没了法器,还没了巫双,于是引鬼之体开始作祟。

白天从官道一路走到这个不大的城镇,他已见到了不下五只试图近身的鬼物。虽说他也是习道之人,面对这些鬼物自然是应付得来,可时不时见到冲上前来的恐怖面容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吓。

更何况,这还只是白天,要是到了晚上,只他一个人,怕是连要睡个好觉都难。这样下去,也许在找到师妹之前,他就得先把自己给折腾惨了。

“嘿……小兄弟。”不期然又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急速靠近。

荀少方清晰地感觉到侧脸处传来的阴寒,带着难以言喻的贪婪。

——又来一个。

皱着眉头解决了那个鬼魂,荀少方顾不上许多,直接寻人问了路。本想买了匹马一路就往曾经的三清庙而去,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钱袋。迫不得已,只好当了腰上的坠子,这才买了马。

不问不知道,一问荀少方都不知该怎么惊讶了——那妖女竟是带他走了几百多里!

这快马加鞭,怕是也要一天才能回去。妖女果然是妖女。

他有些不痛快地理了理马鞍,跨跃了上去——看来唯今之计,只有先找到师妹和法器再说了。

“驾——!”

天色晴好,大下午的,暖阳披身舒服异常。

已经赶到镇子的巫双与司马钦正走近了一家小酒楼,照着小二哥的推荐点了几个菜。

司马钦不死心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可都被巫双打太极地绕了过去。这下他算是明白了,要从这姑娘嘴里套话怕是比登天还难呢。

“唉……”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司马钦胡乱扯了个话题,“接下来去哪?”

“走哪算哪。”巫双漫不经心地边看着门外熙熙攘攘的马路边答道。说实话,她接下来什么打算都没了。

听到这个,司马钦眼睛亮了一下。“要不按我的路线?”

“你的路线?”

“嘿,听说前头有个水渠,风景不错,夜里去看别有一番风采。”

巫双没说什么,随意点了点头。

见她同意,司马钦忙殷勤地开始倒茶,“到时候,麻烦您收收身上这气势。”

他这般说话,倒和当初要拐了庄千楼去那鬼屋时一模一样,巫双不觉又发愣了一下。

——过了那么久,依稀在目。

“放心。”她点头答道。

司马钦忙再帮她满上茶,看着她嘴角的笑,莫名地心情也大好起来。

就在这时,小二端了饭菜上桌来了。

“客官,您的菜。”

小二这边布着饭菜,司马钦便借着他动作那会儿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巫双来。

怎么说呢,是个漂亮的姑娘,当初从师父那看到画像时就觉得还不错。现在见了真人……依旧很不错!总归比让自己找个丑八怪跟着要舒心多了。

只是这姑娘明明看着只有十几岁,与自己一般大,身上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感觉。不过,要是普通人,师父也不会临死前各种对自己耳提面命说是必须找到她。至于找到了做什么……

——可惜老头一口气没提上来,话没说清就呜呼了。

巫双察觉到了司马钦的目光,稍稍抬头对上了他的双眼。

“吃菜!吃菜。”司马钦一副随意的模样,大大方方收回目光,还帮她夹起了菜,“多吃点,等会儿路有点远。”

水渠确实有点远,吃饱喝足之后,巫双跟着司马钦足足走了有一个时辰,天色由明变暗,现在已是明月高悬,繁星点点。这般好天气,出来捉鬼实在是……

“快了!就在前头了。”司马钦的葫芦已开始有了浮云,话语也轻快起来。

巫双闻言,很自觉地敛了气息。

现在这世道鬼怪都降了不少水平,早就一个鬼妖都见不着了,最多有些怨鬼、厉鬼,以之前巫双对于司马钦的认识,应该妥妥搞定。只不过,要把鬼引出来还是有些困难的。毕竟他们两个看上去都不是很对鬼怪的胃口。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巧,巫双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来帮他们“引鬼”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早上才分道扬镳的荀少方。

披星戴月,驾马疾行的荀少方此时正走在离着水渠不远的官道上,与巫双一行距离不到一里。然而,他被缠住了。不用多想,自然因为此处是块“好、地、方”。

胯下的马儿不受控制起来,一个劲地原地打转嘶叫,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寒气给惊着了。人都说动物有灵气,实是诚不我欺。

荀少方看着眼前冒出的一团团黑气,脸上除了不耐更有说不出的疲惫。快马加鞭赶路,还要不停料理这些恶心东西,这般强度哪怕是他这个门派精英弟子也渐渐吃不消了。

黑气纷纷现出了形态,无一例外,皆是些浑身湿透、面容青黑浮肿的恐怖容貌。

——水鬼。

荀少方暗叫不好。

水鬼最为难缠,现下数量甚多,自己一人对付怕是很有困难。

水鬼出没的地方,极易出人命,往往那些夜里单身走近的人会被水鬼迷了魂,缠了足引去水边溺亡,便也成了水鬼的陪伴。

现在引鬼之体的荀少方在众多水鬼眼中俨然是香饽饽一块,不用多说,单看眼前出现的水鬼数量他就知道——碰上硬茬了。

毫不犹豫,弃马而走。

水鬼之所以为水鬼,一是被水溺死,二是离不得溺死水域太远,魂魄皆被牵绊。

是以,荀少方只要能及时远离就可完好抽身。但糟就糟在之前他一路快行已经很到深处,现下仅仅只凭双脚行走,外加周身疲惫,要离开这水鬼的范围也是吃力万分。

不一会儿,他整个人就被身后汹涌而来的鬼气给围了个严严实实,更是连方向都分不清了,四面八方皆是鬼容鬼貌,看得人浑身发毛。

“哗——”

当机立断,荀少方掀袍而坐,就地闭眼念起了符咒。

只要不乱走,不被引入水鬼水域丢了性命,待得天亮,鬼气会散去很多,那时便是脱身的好机会。

不过,此时刚刚月上中天,距离天亮怕是还要好几个时辰,有得好熬了。

与此同时。

“咦?”远远地,司马钦就觉出了异常。

明明离着水渠还有距离,这葫芦上的浮云却已经几乎按耐不住。肉眼可及之处,无数鬼气似是被什么吸引混作一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球立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巫双自然也看到了那个鬼气形成的巨球,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场景着实有些熟悉。

当初庄千楼没没出场,效果往往如此。

难不成……?!

不假思索,她一个挺身急急跃了出去,浑身气势立时肃杀,折鬼之息再无掩盖。一路飞奔之间,鬼物觉到危险纷纷夺命狂逃。

“唉!别呀!”

司马钦在后头急得大叫,也跟着跑了过去想要拉住她,却偏偏慢了一步。那些好不容易被引出来的鬼物,这么一吓全没了。不一会儿,整片地方就变得干干净净,真是一个鬼影子都见不到了。

身边的寒压突然骤减,荀少方诧异地睁开了眼睛,月色之下,他的眼前分明是早上才离开的人。

见他神色憔悴,巫双心下焦急,暗怪自己忘了引鬼之体与法器被自己打落一事,忙快步走了过去,想要伸手扶他起来。

然而,就在她堪堪要触及他的肩头,荀少方却突然踉跄起身,连退三步,戒备而视,“你跟踪我!”

话音斩钉截铁,将巫双还未出口的关心话语全部狠狠堵了回去。

她伸出的手僵滞在半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说话不算话。”

司马钦此时也走了过来,没什好气地嘟囔着。

“说了收起来的,这下好,全没了。女人就是信不得。”

“咦?……你是什么人?”

他的视线一下被荀少方吸引了过去,眼中立时亮了起来——引鬼之体,天下难得!

可是很快,司马钦就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那人没回答他。嗯……或者说身边两人都没有在意他说的话。气氛有些奇怪,他看上去……怎么有些多余?

荀少方因为力竭,不觉半弯了身子,眉头紧锁地看着巫双,似是质问,更是怀疑。

巫双默然不语地看着脚边的地面,感受着来自他的,却那般陌生的眼神,终于缓缓收回了手。垂在身边,手指都渐渐僵硬起来。

“我没有跟着你。”

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仿佛在给自己定下什么规定。

“以后……也不会再跟着你。”

“那你为何会在此地,莫不是要与我说是巧合!”

反问咄咄逼人,荀少方分不清此刻自己的情绪,脱险的轻松,见到她的惊讶、抗拒……还有听到她那般说话而莫名涌起的震怒。

“就是巧合。”她抬起了头,这一次对上了他的眼睛,嘴角轻笑,不涩不伤,“荀公子,莫要多想了。”

“你……!”对于她的这种态度,荀少方眼中立时涌出了怒意。

“司马钦,我们走吧。”巫双打断了他,只招呼了司马钦一声就调头离开。

司马钦回头看看了那难得的引鬼之体,又看了看巫双离开的身影,满是难以取舍。

荀少方这时才注意到司马钦这个出现在妖女身旁的男子,一时间脸色更是难看——妖女就是妖女,这才仅仅一日,身边就多出了这么个古怪男子。

毫不在意荀少方不喜自己的目光,司马钦依依不舍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喂,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你一个人怕是……”

“司马钦,还不跟上?”巫双再次开口,话音落竟是直接跃起快速离开了。

“喂!别呀!你慢点!”司马钦这下没得想了,匆匆回头丢给了荀少方一块石头,“好好拿着,死了怪可惜的。”而后,他一撩衣袍速速照着巫双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荀少方默默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地上还躺着那块司马钦丢下的石头。

那石头通体深红,一看就不是凡物。周边的鬼怪并没有因为那两人的离开而再次出现,怕都是因为这块石头。

心中带着说不出烦闷、怒气,荀少方拾起石头,死死握住,眸色不由变深。

——所以,她是和那个男的一同上路了?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他们二人为何会在这荒野之地,而现在还一同离去!

巫双!你真是……

意识到自己奇怪的心情,他忙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妖女而已,一个妖女而已,何必动怒。

她说了,不会再跟着自己,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天下太平。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吗?

找了棵大树作靠,荀少方跃上树枝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既然有了这块石头,待有些力气再启程去寻师妹为好。

可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明明已经闭上了眼睛,明明已经很是疲惫,他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脑海中全是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模样。越想越觉得烦躁不堪。

她与那男子说“我们走吧”,她说“我们”……

几番辗转,几番反侧,荀少方也分不清自己这是为何。直到天色将亮时,他才好不容易倚着树干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接近正午,看着四周空空荡荡的草地,荀少方有些愣神。

稍稍缓了缓,起身,整理,再次启程。

三清庙走上一天就能到了。

“你心情不错?”司马钦打量着正在一旁看着摊子上木簪子的巫双。

“昨夜睡得不错。”有些事情想开了,放下了,其实没有那么难。活了这么多世,揪了这么久不放,是她执念了。

司马钦撇撇嘴,“我睡得可不怎么好。”

“怎么了?”拿起一个深色的木簪,式样不错,挺简单。

“一想到那些被你吓走的……,我这心就痛。”倚着一旁的石狮子,司马钦捂着胸口,表情悲痛。要知道他那葫芦昨夜的颜色可是有多难得!

巫双笑了笑,将手中簪子递向店主,“我要这个。”回过头,她又对司马钦说道,“下次再陪你去。”

“这还差不多。”一听这话,他乐呵呵凑了上来,“老板多少钱?”

边说他边先于巫双掏了钱,接了簪子往她手里一放。

“给点面子,出来逛街,让姑娘自己买簪子我可做不到。”

巫双愣了愣,最后顺应地收了簪子,“下不为例。”

“你喜欢就好。”司马钦脸上的笑就没消过,“对了,昨天晚上那人……”

“怎么?”巫双一个眼神缓缓飘了过去。

司马钦立刻识趣地不再多问,“没什么。”

荀少方赶回三清庙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

此时的三清庙门口聚了不少人,正热火朝天地议论着什么。荀少方还未走近,一个人影便横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师兄!”来人正是师妹卢芳芳,此时她双眼红肿,分明是一直在哭。看清荀少方疲惫的模样之后,眼眶又红了,“师兄,你还好吗?”

下意识地,荀少方稍稍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两人虽是要谈婚论嫁,但还从未有过这般亲密接触,她这一抱倒让他心里有了些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抵触——巫姑娘也是这般搂着他的腰行了几百里的。

“荀少侠。”一旁的道士们纷纷围过来,确定他正是昨夜被掳走的人之后立马七嘴八舌地询问了起来。

“荀少侠,昨夜那个妖女究竟做了什么?”

“她掳你过去有何目的?”

“你可曾见过她的真面目?”

“你是如何从她手中逃脱的?”

“她可曾对你……”

听着一句句明显带着揣测意味的询问,荀少方的脸色越发下沉。

“诸位,在下有些劳累,需要歇息一下。”

打断他们问句,荀少方径自一人推开人群就往庙里而去,一直走到他当时歇息的房间,猛回身关了门,倒在床榻上就闭了眼睛。

“师兄……”被一同关在门外的卢芳芳不敢置信地又红了眼眶。

因着卢芳芳对于昨夜事情的大致印象,在外头的众位已经自主理出了点头绪:妖人来自玉灵门,名叫巫双。于是,有人直接书信一封给了玉灵门,去询问巫双的具体情况。

虽然卢芳芳说看见了妖女身上长出可怕的触手,但就结果看来,她似乎并不是十恶不赦,最起码,荀少方完完整整地回来了。不过,妖物所存一直是道家关注的大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不可能。

“且待玉灵门有了回音再说吧。”

“也好。”

“对!切不可打草惊蛇。”

屋外渐渐安静了下来,躺在榻上的荀少方毫无睡意,辗转反侧间,他到底是睁开了眼睛,默默看着青瓦横梁,眸色缓缓下沉。他想起了巫双身边那个男子的衣着与面容。

——那个男的似乎很不一般。他对于巫双赶走了那些鬼物看上去很惋惜。难不成……那些鬼物于他很有用处?

突然,三个许久没有人提及的字眼跃入荀少方脑海——驭鬼师。

驭鬼师,神秘的墨月宫。

玉灵门的巫双……藤蔓妖女……她究竟是何来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三天时间就过去了。

玉灵门的消息传了过来。他们门中确实有一名叫巫双的女子,年龄刚过十六,年初的时候已经出师,而且正是折鬼之脉,功夫不错。而众人口中所说的妖女,玉灵门随信特地附了巫双的画像一张以作鉴别之用。

画像展开,简笔勾勒的线条清晰明朗,少女的面容跃然纸上。

“就是她!就是巫双!”卢芳芳只一眼就确定了画像上的人正是妖女。

众人一时炸开了锅——看来玉灵门对于妖女一事全不之情,难不成是被被夺舍了?

还在议论纷纷之时,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插了进来。

“巫双?你确定她叫巫双?”声音沉沉哑哑,却清清楚楚传进了每一人的耳中,犹如天坠。大家忽然就静了下来,出声之人的内力深不可测,定是前辈高人。

“小姑娘,你们说的那个人可是姓巫,巫术的巫?单名一个双,成双成对的双?”

一个身着灰色道袍弯腰驼背的老人家晃晃悠悠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卢芳芳边上方才不紧不慢地站定。老人的腰上挂着一柄灰得发土的无鞘钝匕,匕长不过一尺,把手的地方缠着些早已洗得看不出颜色的棉布。

“啊?是,是啊。”卢芳芳愣了一下,不自觉就对着眼前老人语气有些拘谨起来。

“这画像也让老朽看看吧。”话虽是请求,可在卢芳芳压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手中的画纸就已经飘到了老者那里。

“想不到……”老者看罢只是点了点头,便又将画纸塞回给了卢芳芳,而后转身对着众人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今天这事,就此揭过吧。此人,不惹为妙。”

这是什么话!

站在外圈的人刚要有几句微词,只听得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满是恭敬地开了口。

“南华道人大驾光临,晚辈不甚荣幸。”

“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老朽。”老者笑了笑,拨开人群往外走去,“碰巧路过,老朽还有点事,就不叨扰了。”

南华道人四个字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莫名的安静,继而突然激动起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老者究竟长个什么模样。可那老者明明迈着看上去很慢的步子,却几下就远离了人群,眨眼间就远离了。

高手!实在是高手!

众人不觉赞叹一番。

要知道,这道家门派现下属南华、白林最高,道家人士要论威望,南华前掌门南华道人要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只可惜,南华道人二十几年前就已隐退江湖,销声匿迹。想不到今日,竟然让他们得见了!

只不过……

连南华道人都说不要惹了,看来那巫双他们真是惹不起。

不了了之之后,人群渐渐散开,几个不怎么死心地还想从卢芳芳那再挖出些什么消息来,可说来说去,卢芳芳知道的也就那么点。

这一切,站在稍远处的荀少方都看了个清楚,对于巫双身份的猜测又多了几分把握。只是……再怎么猜测又如何呢?那妖女,应该不会再见到了吧。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只是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人,还是个掳了他又莫名放了他的诡异妖女,却总会不经意想起。

——对了,上京,之前她也说也要去上京……

带着莫名的情绪,荀少方第二天一早就与卢芳芳一起辞别了三清庙主持继续往上京而去。只是这一次……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上京?

巫双正在去上京的路上。当初说去上京也只是为了与荀少方他们一路的借口而已。现在话都说开了……难不成还要去看看他与那个小师妹怎么成婚?不过,上京她还从没去过,倒是很想去看看的。好吧,她自己也觉得这只是借口。

“喂,我这么跟着你,然后呢?”司马钦仰躺在树枝上,目光被树叶的阴影遮挡住,只有这一句说不上抱怨、更说不上疑问的话传进了巫双耳朵里。

“问你师父去呀。”巫双拂了拂身旁的树干,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了上去。

“老头早死了,我问谁去!”

“那我也不知道呀。”巫双有一茬没一茬地接着他的话。

嗯,天气不错,睡个午觉并无不可。

“你说……”司马钦声音顿了顿,而后一下近了许多,“我师父让我这么跟着你,你一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说出去怪得很。该不会是……”

“是什么?”

“我俩早就定了亲?”

巫双惊得眼睛猛一睁开,却正好对上司马钦的脸,吓得她一口气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啧啧啧,说不定还真是这样。不然怎么师父一个劲儿地让我一大男人跟在小姑娘后头呢?”司马钦兀自倒吊在树枝上看着她,“长相马马虎虎,性子马马虎虎,我就勉强将就一下吧。”

她平稳了心境,默然不语地看着眼前人。

以前司马钦的心思她不是没有察觉,只是那时她满心满意都在另一个人身上,心太小装不下了。而现在,事情似乎回到了最初,司马钦、荀少方,就连她自己都是青涩模样。十六七岁的年纪正当朝阳,可只有她的内里早已陈旧百年。

“这么一想很有道理啊。你说是不是?”语气听上去吊儿郎当,可司马钦这表情分明有些不自在,见巫双定定看着自己,一个上跃又回到树枝上去了,脸颊还带着难得的一抹红色。没办法,墨月宫常年驭鬼,身上人气自然不重。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要我说什么?”她缓缓沉下了眼睛。

“就是……这……这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这事……”

几分吞吐,司马钦说不上来自己对着她怎么就各种束手束脚。

“司马钦。”她叫了他的名字,带着他不熟悉的语气,“谢谢你。”

“这什么话?”司马钦拧了眉头,这三个字他不是很想听。

“没什么,就是想这么说了。”

“切!看不上小爷就直说,小爷还不紧得稀罕呢。”树枝上的人影飞离开去,巫双依旧静静坐在树下。

她记起了很多事情。

记起了他笑着向自己介绍什么是鬼傀儡,记起了他送给自己前朝大将军,记起了他总是笑呵呵地叫自己妹子,记起了他孤身一身在那高台之上、烈火之中对她说:听哥哥的话,快些离开……

看着脚边的一株小草,巫双微微出了神——他跟着她,似乎从来就没遇到什么好事。

“司马钦,别再跟着我了。”仿佛自语般,她低低出了声。

“那怎么行!”一个气愤的声音横插过来,眨眼间少年已经叉腰站在她面前,“小爷不过去小解一下,妹子你就这么无情。”

阳光之下,少年苍白的脸庞透着温煦的光芒,拧起的眉头全是不满,“师父遗命,绝不能违!”

看着如此的他,巫双突然笑了。笑得眼睛都有些酸,不知是阳光太烈还是这林风太凉。

“喂,你笑什么!”

“没什么。”

“明明就是笑了,还说没什么!”

“想笑就笑了。”

“你……”

他愣了一下,转身又爬上了树枝,“哼,小爷不和你计较。歇息歇息,一刻之后继续上路。”

“好啊。”

她亦闭上了眼睛,默默听着林风,听着他清浅的呼吸。

——司马钦,这一世,我巫双以性命作保,决不让他人再伤你分毫。

那一刻,正在去往上京途中的荀少方突然心中一滞,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觉中正要远离自己,生生闷痛了整个胸口。

“师兄?你怎么了?”看他脸色骤然发白,卢芳芳急急扶住了他。

深吸几口气,似乎有所好转,“没事,继续赶路吧。”

去到上京,要去到上京……也许就能见到她了。

那个妖女,那个莫名其妙出现,搅乱一切的妖女。

他理不清自己的想法,却固执地开始怀念她,想念她。哪怕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是个妖女,是个妖女,却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她的笑颜。

那样的熟悉,似乎触手可及……

巫双,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