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陛下,本官有一事,不知是否当讲不当讲?”南韫的使臣赫然离席,行至殿中央,拱手对女帝道。满殿文武百官闻言,不知其此刻站出来到底是所谓何事,是以,便闭口不言,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南韫使臣有何要事?但说无妨。”女帝闻言,笑着说道,心下却有一丝不安。南韫使臣此时站出来,道是有一事要说,这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南韫使臣自袖间拿出一绢黄帛,双手奉上,道:“我国皇帝听闻玑珞公主德艺双馨,便有意与东垣联姻。若是玑珞公主嫁来南韫,便是南韫的皇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不知女帝陛下心中有何想法?”
女帝自女官手中接过南韫使臣呈上的黄帛,逐字阅读。继而,她合上黄帛,递给身侧随侍的女官,对殿中的南韫使臣道:“素闻南韫新帝是位不可多得的明君。只是,玑珞公主的婚事,并非朕说了算,一切,还须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一旁的北临使臣闻言,当即便从座上起身,亦行至殿中,朝晏殊言道:“玑珞公主,我北临地大物博,玑珞公主你若是嫁到北临来,我国必会善待于你,定会让玑珞公主能安乐此生。不知玑珞公主意下如何?”
一时之间,两国使臣皆向晏殊言表达了联姻之意,引得在座的千金小姐俱是歆羡不已。众人纷纷望向晏殊言,甚为期待她的回答。
晏殊言见状,站起身,不咸不淡地答道:“倒是两国抬爱了,奈何玑珞并无嫁入皇室的打算,是以,联姻之事,便无须再提了罢!”虽然,她以前,也曾幻想过与临钰成亲生子,只是,这残忍的现实却让她知晓,她与临钰,今生今世,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相守。相煦以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只有如此,这一生,她才能安稳。若是嫁入皇室,或许,她便成为水中无根的浮萍,一生漂泊无依。
北临的使臣闻言,倒是有些不悦了,是以,他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难不成,玑珞公主要找一个身家寻常的男子成亲?你问问诸位,何人相信你的这番话?”
晏殊言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只道:“玑珞之所以不愿嫁入皇室,便是因为,玑珞愿过的生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若是临丰帝愿为我肃清后宫,我倒也是有可能促成东垣与北临联姻。只是,不知临丰帝可愿意为我如此?”晏殊言说罢,冷笑着望着那北临的使臣。
满座唏嘘不已。饶是贵为九五之尊的女帝,亦未能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位突然冒出来的公主罢了,倒真将自己当作了个大人物。将才被她抢了风头的千金小姐们俱是幸灾乐祸地瞧着晏殊言。若不是她这番说辞,待寿宴结束,归家后,她们定会被父亲责备一番。
“陛下将才也已经说过了,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是以,诸位使臣,我的婚事,便不劳你等费心了。”晏殊言冷冷说罢,便落座了。
一时之间,殿内的氛围倒是有些冷凝了。
“既然玑珞公主如此打算,我们也不便强求。但北临与东垣联姻的意愿确是极为强烈的。据闻,东垣大皇子殿下至今还未曾有家室,而我北临适龄的公主倒还有几位,且个个俱是贤良淑德,才貌双全,正是皇子妃的合适人选。不知女帝陛下可有意令大皇子殿下迎娶北临的公主?”北临使臣知晓晏殊言确是无意与北临联姻,便只得将主意打到洛千城的头上。
虽说玑珞公主这番说辞,道是不愿嫁入帝王家,然,与北临相比,南韫确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虽说南韫新帝已有了皇后,宫中也有了好几位妃嫔,然,他如今却无一子嗣。若是这玑珞公主嫁去南韫,先皇后一步诞下皇子,皇后的地位便岌岌可危。若是玑珞公主与北临联姻,却不愿成为临丰帝的嫔妃,便只能成为太子殿下的侧妃。只因太子妃的位置,得为苏相的嫡女苏皖留着。若是能将北临的公主嫁与东垣的大皇子殿下,即便是日后,玑珞公主嫁与南韫新帝,也无大碍。毕竟于血脉亲疏而言,大皇子殿下好歹也是女帝所出,而这玑珞公主,不过相当于一个外人罢了。若是日后,南韫与北临再有战乱,东垣女帝定会站在自己的亲子这一边,是以,定会助北临一臂之力。
沐覃凌闻言,表情有一丝凝滞。晏殊言偏头望去,正好瞧见她紧握的双手。见状,晏殊言颇为关怀地问道:“覃凌,你还好吧?”
沐覃凌闻言,强颜欢笑地说道:“我为何会不好?大皇子殿下的婚事,与我有何关系?如今,他或许很快便有了皇子妃,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吗?”只有沐覃凌自己不知,她此刻这笑容,究竟是有多么的苍白。
“覃凌……”晏殊言终究还是未曾找到合适的言语安慰她。只因,皇室中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太多的言不由衷。或许,女帝一声令下,洛千城他便不得不迎娶一个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女子。
洛千星自然也注意到沐覃凌的状况,她偏过头来,轻声地对晏殊言说道:“晏姐姐,虽说我哥哥平日里是有些吊儿郎当,不怎么着调。但我哥哥性子很是倔强,他若是认定一件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有时,连母皇她也奈何不得。”
晏殊言自然是知晓洛千星的这番话是故意说与沐覃凌听的。是以,她也随声附和道:“千星你这番话说得倒是极对。我想,若是他认定一个人,亦会如此倔强,甚至是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说,我说得可对?”
“晏姐姐说得极是。我哥哥正是这样的人!”洛千星亦说道。
闻言,沐覃凌微微抬头,偷偷向洛千城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她却发现,洛千城正好也打量着她。两人相视一眼,目光便又在刹那间分开。
洛千城正欲站起身拒绝,便听得女帝对那北临的使臣说道:“虽说这儿女们的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作为母亲,朕却不会插手儿女的终身大事。因为,朕知晓,他们心中自有打算。若是使臣大人你能说服大皇子他迎娶北临的公主,朕便应下联姻之事。”
女帝这番言辞切切的话,倒是令文武百官有些诧异了。放眼整个天下,通读史书,鲜少有如女帝这等通晓事理的君王。这其他君王,哪一个不是将子女的婚事当作是政治的筹码,只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不过,此事在晏殊言眼中,却是在情理之中。当年,若非母亲成全,女帝如今又岂能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在一起。女帝是过来人,自然深知相爱之人无法相守的无奈与痛苦。
那使臣闻言,便转头望向洛千城,道:“我北临的公主,论容貌,论才情,皆并非寻常贵族千金可比。不知大皇子心中有何打算?”
洛千城闻言,站起身,冷冷道:“本殿下心中已有钟意的女子,是以,本殿下的婚事,便不劳诸位费心了。”
“便是公主嫁于大皇子殿下,大皇子殿下亦可娶侧妃,纳侍妾。”北临使臣不死心,继续游说道。
“不巧,本殿下与玑珞公主的想法一致,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说罢,洛千城不着痕迹地瞧了沐覃凌一眼。
沐覃凌正巧抬眼偷偷打量着他,见他望向自己,面上浮起一丝绯红,随后娇羞地垂下头去。洛千城见状,亦是笑了笑。
此次南韫与北临的使臣来东垣,明面上是为女帝贺寿,实则是存着拉拢东垣的心思。如今,东垣却两次拒绝了联姻的提议,令两国使臣俱是铩羽而归。心中虽是不满至极,但好在东垣保持中立的态度坚决不已,是以,两国使臣面上倒还是谦逊有加,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女帝的寿宴,便有些不愉快地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