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女纵身跳下去的同时,我听到她身上的铁链急速的抖动,哗啦哗啦响了一阵。小树不堪重负,鬼女跳下去,减少了一点压力,但是状况不容乐观,树根已经完全断了,就剩我一个人,还是呆不稳,鬼女跳下去不到两分钟,树从崖壁上脱落,我没有退路,身子一沉,心也跟着一沉,想着这次可能要遭殃。
就在我急速朝下坠落的时候,一只手紧紧的拽住了我的衣领。脖子被衣领勒住了,几乎喘不过气,我借势蹬着崖壁上一块石头,努力恢复平衡。
当我缓过这股劲,就看到抓着我衣领的人,是率先一步跳下来的鬼女。她腰上那根铁索的另一端,还带着一块厚重结实的木头,木头卡在两块石头之间,可以借力。鬼女的身躯单薄,抓着我很吃力,我微微挪动脚步,两只脚都站在崖壁凸出的石块上面,算是暂时稳住了局面。
“年轻人,跳下去可就不能活了,俺又不要你的命,你慌甚。”山谷上方,老羊倌探出脑袋朝下张望,他是追击者,没必要和我一样拼命,所以他不敢这样直挺挺的跳下来,就在上面喊话:“上来,咱们聊聊。”
我不搭理老羊倌,鬼女一手攀住石头,一手拽着我的衣领,抬头朝上面看去。从这个角度,隐约能看见老羊倌那张黑瘦的脸,鬼女好像对老羊倌非常忌惮,抿着嘴,在周围寻找下一个借力点,想要顺着崖壁爬下去。
到了这一步,我能感觉出,鬼女对我可能没有太多的敌意,她或许和我一样,只是想从那个小村里逃出来。更重要的是,她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感觉让我打消了心里的敌意。
我们两个等于是悬在半空的,老羊倌守在上面,想逃脱,就必须顺着岩壁朝下爬。老羊倌还在不停的喊话,我根本不理他,前后左右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借助岩壁的天然凸起,一点一点的朝下爬。鬼女身上还有一截铁索,这无形中算是一根保险绳,我们互相帮衬着,用了很长时间,才爬到了山谷的底部。
“下来吧。”我一脚踩到地面,感觉说不出的踏实,随后就朝鬼女伸出手,把她也拉了下来。
鬼女的脸上,有一种轻松,就好像一个被关押了很久很久的囚犯,突然间得到了自由。她没法直立,落地之后就倚着石头坐下来,抬头冲我笑了笑。
看着她的笑容,我脑子里那些几乎被遗忘的细节猛然间开始翻动。事实上,鬼女的长相是很漂亮的,尤其是微笑的时候,有一种难言的美,可能就是这缕微笑,让我从杂乱的细微回忆里捕捉到了她的影子。
我好像突然想起她是谁了!
我很震惊,震惊之极,因为我根本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她。
其实,我对她没有多少了解,知道她,是因为她父亲。她父亲是业内一个大咖级的专家,只要接触过这个圈子的人,必然听过她父亲的大名。
等我回忆到这些,很多细节也随之浮出脑海,我甚至回想起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那应该是几年前,我刚刚结识李老的时候,李老带着我去参加了一个聚会,聚会的人很多,绝大部分都是李老的同行,以及一些家属。那时候,李老虽然对我很青睐,但我毕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而且年轻,没有任何名气,所以我也不会受到任何关注。
就是在那次聚会,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鬼女,当时她跟她的父亲一块出现在聚会中,她父亲有相当的名声和地位,一露面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紧接着,人群对她父亲的注意,也逐渐转嫁到她身上一部分。
在那次聚会出现的女性中,她应该是最漂亮而且最有吸引力的一个,一些同龄的异性,很自然的就想接近她。她很有气质,对每一个跟她谈话的人都报以微笑。当时,我躲在一个角落里,她没有发现我,也不可能注意我,但是我却记得她的微笑。
“你?你是叫……叫明珠吗?”我回想到这些,隐约还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明珠。
果然,这句话一说出来,鬼女的脸上也露出了很讶异的表情,她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我,不过,我在她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她想不起来。
“我见过你一次,在几年前的一次聚会上,我是李长荣的学生。”
我解释了一下,明珠马上释然了,她显然记得那次聚会,而且李老和她的父亲是很多年的老朋友,她肯定也知道李老。
两个曾经有那么一点交集,或者说一面之缘的人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环境下偶然相遇,可以说是一件很让人惊奇的事儿,如果换个环境,我们可能要热烈的交谈一番。但现在不行,明珠知道我的来历之后,又朝山谷的上方看了一眼,尽管爬到了山谷底部,可是这不代表就真正脱离危险。
我知道她的担忧,马上准备转移地点,先到更安全的地方以后再做打算。明珠不能走路,为了逃脱的时候更方便,不留下太多痕迹,我让她伏到我背上,背着她走。
我们对这附近的地形不熟,也不知道从哪儿可以彻底的逃远,就在山谷底部一边寻找,一边前行。明珠很瘦,在这样的地方,基本营养得不到保障,体质不怎么好。我背着她,感觉像是背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你的老师,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他让你来这儿的?”
“李老已经去世了。”
我们简短的交谈了几句,在知道李老的死讯以后,明珠没有太多的伤感和惊讶,相反,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低低的说:“他活的应该算是够久了。”
“怎么?”我一听这个话,就感觉明珠好像对李老的事情比较了解,根据我的观察,明珠被困在这儿,时间不会太短,而李老去世还不久,明珠的语气让我感觉,李老死了,事情才正常,如果李老到现在还没死,事情反倒是有些异样。
“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说这件事吧。”明珠想了想:“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短时间是说不清楚的。”
我背着她不断在山谷下面找路,同时还得提放老羊倌从别的入口来到山谷底部。前前后后耗费了半个多小时时间,终于找到了一段平缓的坡,顺着坡从这里爬到山谷上方。
情况还算不错,我背着明珠悄悄爬上来的时候,周围没有异动,我又很小心的一边观察一边走。走到这儿,明珠对周围的地形有了一点印象,她给我指路,我们走了最少两个小时,走进一片地势很低的山坳。
“那边有一个很小的洞,洞口是封着的。”明珠伸手指了指:“洞里还有一点东西,是我以前藏在这儿的,不知道还能用不能。”
我找到了那个小洞,洞里的面积有限,两个人勉强挤进去,转身的余地都没有。洞里有一个包,里面有一点急救药品,还有密封的野营口粮。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有时间认真的观察明珠,才知道她为什么不能直立行走。从她小腿到脚掌这段部位,骨头好像退化了,肌肉萎缩,脚掌变形,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要紧,已经很长时间了。”明珠毕竟是个女人,她很不愿意让我看到她萎缩的有些丑陋和吓人的双脚:“以后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恢复吧。你有工具吗,能不能把我身上这根铁索去掉?”
明珠身上的铁索不是很粗,但非常结实,紧靠外力是弄不断的,我又看了看,发现衔接铁索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密码锁。这种密码锁非常古老,应该是有史料记载的唯一一种古代密码锁,锁的原理是简单的基础密码,对于外人来说,这种锁可能绞尽脑汁都打不开,不过对于我,就只是小儿科了。
我用很短的时间就打开了明珠身上的铁索,明珠提着这根铁索,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哀伤,她想了想,自言自语一般的说:“要是我没记错,这根铁索,困了我四年了……”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们谈谈。”
直觉告诉我,明珠既然能找到这个地方来,就说明她至少在四年前,已经知道雷口。我暂时还不清楚,她是否了解司母戊密码,但她知道的事情,估计比我多。
“你能到雷口,估计是李长荣跟你说了什么。”明珠考虑了一下,说:“你告诉我,他跟你说过什么,只有你告诉我了以后,我才能分析,要从那个角度讲述,你才能把事情听明白。”
关于司母戊密码这件事,我对任何人都是守口如瓶的,因为李老交代过,事情太诡异,当时从根源上就截断了信息源,没有外泄,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明珠实话实说,可是如果我不说实话,她可能会察觉。
犹豫了一会儿,我决定如实相告,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见到明珠,不过她给我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知道这个地方的时间不长,简单点说吧,今年三月份,李老让我协助搞一个新课题……”我把李老当时邀请我的时间还有原因跟明珠讲了讲,我没有避讳,既然要交流,就要告诉她真实的情况。
明珠默不作声的听,等我说到李老给我浏览那段从地下库房录制的监控录像之后,她慢慢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李长荣要你做助手,具体是什么目的,但最起码这件事,他撒谎了。”明珠很认真的看着我,说:“他既然给你看了关于司母戊鼎的录像,那么他肯定会透露给你一种叫司母戊密码的东西。这根本不是一个新课题,李长荣搞这个东西,最少已经有五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