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所在的地方,我都摸透了,尚远秋和太一肯定不是从老羊倌指点的那个位置下去的,所以我借着植被和地形的掩护,绕到了另一边。
一绕过来,我顿时就看见尚远秋和太一坐在很远的地方,前后几个小时时间,他们已经绕到了这儿。吴克用突然“消失”,太一心里肯定没数,但尚远秋心知肚明,不知道找了个什么谎言蒙蔽了太一。
紧接着,太一就钻到一个已经打出来的洞里,他不是专业的盗墓贼,所以盗洞打的不规范,而且很慢。我在这儿注视了有差不多两个小时,尚远秋才顺着洞口朝下爬。我也不知道盗洞是否打通了,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们已经进去,才起身朝那边跑。
现在我再去临时挖洞,可能来不及了,而且会惊动墓穴里的尚远秋,所以我只能冒险从他们挖好的洞里跟进去。我没法动用光源,只能摸黑朝里爬。洞很窄,一爬进去,就能听到深处传来的衣服和洞壁摩擦的声音。
我耐着性子等,等他们彻底从盗洞爬进墓穴之后,才缩着身子前行。墓穴外围一共四条通道,他们选的是最近的一条,我能看到太一走在前面,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墓穴的外围没有太大的研究价值,秘密在墓穴中心,我就没跟着他们,转而到了我之前走过两次的那条通道去,反正只要能顺利到达墓穴中心位置就可以注视到尚远秋的一举一动。
几十年前的小郎山殷商墓穴和我之前来过时没有什么区别,入眼全是已经落满灰尘的各种陪葬。走到那片被掩埋的龟甲和兽骨贝壳旁边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就在身上摸了摸,摸出那块从这里拿走的龟甲。
龟甲上是类似警示和提示的一行字,在这种环境下,我难免会有时间错乱的恍惚感,我甚至说不清楚,在几十年后,我经历过的一幕会否重新上演。
介于这个考虑,我把这块龟甲轻轻的放到了龟甲堆中。我想,以后不管是谁来到这儿,只要细心的寻找,就会找到这块龟甲。
再朝前走,我的头皮就有点紧,左右两排血陶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有过以前的经验,现在就愈发觉得阴森,两边的血陶就好像一大群已经没有血肉的但还活着的“人”。我琢磨着,该怎么样悄无声息的从这片血陶中穿行过去,又不会惊动尚远秋。
我考虑了一会儿,伸出手,顺着墙壁朝上面爬,通道的墙壁很平整,但是那个铭文让我掌握了一点特殊的力量,我紧紧的贴着墙壁,像一条壁虎,一直爬到墙壁的最顶端,这儿是墙和穹顶的交界处,是一个不太规则的九十度直角,整个人全都缩进去,然后从下面的一片血陶头顶慢慢的爬了过去。
通道的尽头,就是墓穴的正中心,在快要爬到尽头时,我就停下来。放置黑色棺椁的墓室已经很近,但没有光线,我看不清楚。
又过了几分钟,旁边的通道传来了脚步声,四条通道都有血陶,但尚远秋可能知道该怎么防备这东西,他和太一没有费什么周折就穿越了通道。太一手里那盏气死风灯的灯光,也从通道透射了出来。
很快,太一和尚远秋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出现在通道的这一端。几十年前的墓穴还是完好无损的,太一手里的灯照亮了墓室,我看到那尊巨大的棺椁静静的放置在墓室里。
“长生诀,在棺材里?”太一忍不住回头问尚远秋,我所在墙壁和穹顶的交界处,心里就觉得太一实诚的有点犯傻了,一门心思的想找长生诀。
“要找找才知道。”尚远秋没有正面回答太一,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些罐子不能碰。”
尚远秋果然对这个墓穴很熟悉,他不仅知道墓室里的那些罐子很危险,而且好像知道怎么化解这种危险。
“拿着这个,在罐子封口的地方留印。”尚远秋从身上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我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像是石头,但又很像用了很久很久的一块骨头,东西大致呈三角形,好像一枚古印。
我知道,这可能是一件可以暂时压制罐子的东西。
太一从尚远秋手里接过这枚古印,一脚跨进了墓室。地下墓室绝对没有风,甚至连最微弱的空气对流都没有,但是太一从通道跨进墓室的那一瞬间,墓室里仿佛掀起了一股很微弱的风,风贴着地面打转,厚厚的积尘划出一圈一圈的漩涡。
随即,一种莫名的气息,在墓室里飘荡,我不清楚那股气息是从何而来,但气息很恐怖,仿佛这个墓室就是地狱的入口,只要敢走进去一步,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太一显然也能感受到这股气息,如果放到几十年后,他或许不会这样大大咧咧的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但这时候他还年轻,被长生诀诱惑着,尽管那气息越来越浓,可太一硬着头皮还是继续走,围着墙角转了一圈,用那枚三角形的古印把罐子给封了。
当太一走到棺椁的另一头的时候,光线顿时映照出一尊残鼎。我不会看错,那是一尊青铜残鼎。青铜残鼎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铭文,太一出身道门,对这种类似符文之类的东西有一种敏感,但时间太紧迫,而且那种恐怖的气息快要让人喘不过气了,整个墓室一直像是刮风似的,风卷尘土,这让太一非常不安,也不敢仔细的观察那些铭文,匆匆忙忙就退到了尚远秋身边。
就这么一圈走下来,太一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心有余悸的看看尚远秋:“这棺材里,到底埋的是什么人?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打开棺椁看看就知道了。”尚远秋眯着眼睛,像是在提示太一,又像是在唆使他。
我心里顿时一片雪亮,尚远秋肯定不是诚心诚意的拉太一入伙,他只不过拿太一当炮灰。如果真的触动黑色棺椁,谁都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连尚远秋也保证不了,所以他不想自己亲自冒险,要太一上去趟雷。
但这一次,太一没有那么听话,他肯定很想要长生诀,但在那股气息的压迫下,任何人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不动手,怎么能有收获?你混了这几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尚远秋阴阴的说道:“江湖人,刀口舔血,吃的就是生死饭,富贵险中求。”
太一抹抹脸上的汗,没有作答,显然还在紧张的思索考虑。
“你要是没种,也没什么,我再换个人来做帮手。”尚远秋看太一不说话,轻轻掸掸衣角,轻描淡写的说:“长生诀那种东西,谁都想要。”
“开棺就开棺!”太一毕竟年轻,一下就被这句话给激住了,他卷了卷衣袖,放下身上的褡裢,从里面拿了锤子和钢钎。
太一第二次从通道跨进了墓室,这次,他跨进通道之后,那阵鬼气森森的风,又贴着地面在旋转,莫名的恐怖气息更浓了。
那口黑色的巨大的棺椁,一直是墓室的中心,我始终觉得,隐秘都藏在这口棺椁里,但当太一又跑进墓室的时候,我猛然间惊觉过来,那股无形的但是令人心惊胆战的气息,其实是从青铜残鼎里散发出来的。
但整个墓室都被这股气息笼罩了,昏沉沉的一团,太一很紧张,又没有相关的经验,他察觉不出气息的真正源头。所以,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棺椁上,想把棺椁弄开。
这种成套的棺椁,葬的都是身份尊崇的人,棺椁非常结实,而且看上去好像连一丝缝隙也没有。太一下不去手,顶着巨大的压力,围着棺椁慢慢的转悠。
这一次,当太一又靠近青铜残鼎的时候,脚步顿时一滑,青铜残鼎无声无息的散发出一股很强烈的吸力,太一淬不及防,根本没有想到残鼎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墓室里除了青铜残鼎和巨大的黑棺椁,一点借力的地方也没有。
呼……
那股吸力是抗御不了的,太一身子后仰着,一下被吸了过去。青铜残鼎的体积和司母戊鼎一模一样,太一的半截身子顿时就陷到了鼎身里。
所幸的是,太一的功夫很扎实,尽管年轻,但下过苦功,在那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的反应还是很快,上半截身子已经栽进鼎里,可双手却死死的扒着鼎耳,剩下两条腿在外面拼命的乱蹬。
太一已经命悬一线了,但站在通道口的尚远秋连动都没有动,他本来就是让太一当炮灰的,无论吴克用,还是太一,在尚远秋眼里没有分别。
我有点急了,因为我知道太一这个人虽然有贪念,但经过岁月的磨砺和洗礼,他感悟到了一些东西,他的心还是善的,我不想看着他死在面前。尚远秋不出手救他,他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我又犹豫,尚远秋到底有多强的实力,难以揣摩,经过司母戊鼎守卫一战,他肯定受损,但即便这样,我也没有把握能杀了他。这个时候如果我不顾一切的现身,那么我得救太一,又要防备尚远秋,我很难面面俱到的。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青铜残鼎散发的那股强大的引力,好像一下子消失了,被吸进鼎里的太一像一颗炮弹,嘭的被弹了出来,直接撞到了旁边的墙上。
等到太一落地的时候,明显有点神智不清了,双手和双脚都在杂乱无章的抽搐着,沿着墙根朝通道入口那边爬。一直到这时候,尚远秋才慢慢踱着步,走到太一跟前。
太一爬不动了,他的眼神是涣散的,尚远秋在太一跟前蹲下来,可能想看看,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你……”太一突然猛的抽了口气,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尚远秋的裤脚,眼睛斜斜的望着他:“你……不是来找……来找长生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