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眉目了?”我一听,睡意全无,翻身就从床上爬起来。
“有人说,他见过这东西。”
古行里的很多消息是互通的,三角古印的图录传出去以后,很多没被询问的人也都看过。老帽说的这个知道三角古印的人叫白毅,得有七十岁靠上了,在古行里混了几十年,他估计也是刚刚才看到三角古印的图录,但一看到,马上就跟下头的伙计联系,然后又找到老帽。
我听了老帽的话,就觉得事情可能不假,那个叫白毅的人,估计真的认得这东西,否则不会这么急迫,连一晚上都等不了。
“他说,他想跟货主见面谈谈。”
“成。”我二话不说,就打算起身穿衣服。
但老帽在电话里跟我提醒,他说,白毅这个人在古行里不是什么有名头的角色,而且名声不太好,年纪大了都不安生,前些年坑了两个从国外回来的华侨,事情闹的挺大,一直在外地躲了好几年。
“那也得见见。”我犹豫了一下,这些事情对我而言非常重要,如果提供信息的人本身就不怎么靠谱,那么对后面的环节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可是三角古印这种东西,可以说是孤品,要是放过了这个机会,我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再找到认识它的人。
我喊了人,出门就朝老帽那儿赶。等我赶到的时候,那个叫白毅的人已经到了。
这人的面相很奸,尤其那双眼睛,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却仍然贼光闪烁,滴溜溜的乱转,老帽坐在旁边自顾自的抽烟,连理都不理他。
我一进门,老帽才开口,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说我就是货主。白毅一下来精神了,满脸皱纹随着表情变化起起伏伏,眼睛笑的都看不见了,语气亲热的不得了,听的我浑身鸡皮疙瘩。
“我手里那件货,你认识?”我一见这个人,心里就有点不由自主的反感,如果不是为了摸索信息,我对这种人是不会理会的。
“不光是认识。”白毅的眼睛笑眯眯的,但说了一句就不肯说了,眼神不断的朝老帽身上瞟,他可能不想当着任何人的面说这个东西。
老帽能看懂白毅的意思,就转头征询我的意见,我点点头,反正在这个地方,白毅翻不出什么花。
老帽起身走出去,把房门给带上了。等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的时候,白毅就跟我表示歉意,说这件事只能私下里谈,传出去不太好。
“帽子可是李爷手下的大将,李爷驾鹤西游了,大事都是帽子在顶着的。”白毅混了一辈子,那眼睛比狗眼睛都贼,他能感觉到我在李立威团伙里的身份比较特殊:“私下问一句,李爷的位子,是不是您接了?”
“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很不客气就打断他的话,古行里的老混子,见了行里的新贵就拼命巴结,让人很烦:“你把那件货的来历说说,我会付你一笔钱。”
“老弟,您手里这件货,怕是黑路上来的吧。”白毅一看我有点高冷,也不敢再啰嗦了,就开始说正事,他所说的黑路,是古行里的话,意思这东西是直接从地下带上来的,见不得光。
“东西是怎么来的,你不要问,就跟我说你知道的事儿。”
“老弟,不是我夸口,这件货,放眼整个四九城,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认得它的人了。”
“那你说说吧。”
“这东西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器型很独特,找不出参照品,你拿到中科院,都没人认得出。”白毅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又夹杂着些许神秘,压着嗓子小声说:“这个东西,出自鬼方。”
所谓的鬼方,是古三朝时期,一个严重威胁中原政权的少数民族部落,因为年代久远,史料匮乏,所以到今天为止,史学界对鬼方都没有非常明确的概念。有些物证,证明鬼方生活在今天的西北地区,但又有一些证据证明他们生活的地方,是今天的华中偏南一带。
鬼方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游牧民族,游牧民族对中原地区的农耕民族威胁非常大,后来的匈奴,突厥,辽,金,蒙古,都足以说明这一点。商代迁都频繁,原因很多,来自鬼方的威胁也是其中一个因素。
一般情况下,定居的农耕民族对游牧民族是没有办法的,处于被动的劣势,除非中原地区的政权统治者是雄才大略百年一见的雄主,再加上极其强盛的国力,才能对威胁着进行大规模的讨伐战争。商代前期及中期,中原政权始终处在下风,时常被鬼方偷袭,抢掠人口和物资,一直到商王武丁的时候,才集中全力,对鬼方采取的强硬的反击。
武丁是商代著名的明君,在他主持的讨伐中,鬼方被彻底打服了,整个部落和匈奴一样,被迫进行迁徙,以后的百余年时间里,鬼方再没有发动过大规模的侵略和掠夺。
“你有什么根据,说这东西是出自鬼方的?”
“我肯定有,否则就不会专门跑来跟你聊。”白毅把话说了一半儿,就不肯说了,这是他们行里的通病,不上不下的吊人胃口。
“这东西是什么材质的?有什么用?”
“这东西的材质,有说头。”白毅说:“骨头,一块人的骨头。”
我有点不相信,首先,三角古印的形状和人骨有很大差别,另外从手感,质量,密度等方面来看,都是骨头达不到的。
“骨头是磨过的,这块骨头的主人非同凡响。老弟,我们古行有句话,信人不疑,我找上门了,您也半夜跑来见面,双方都有诚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爷虽然不在了,这摊子还在,我有几个胆子,敢来糊弄您?”白毅可能看出我有点不信,所以忙不迭的解释,一筐很贴心的话说出来。
我看他卡着不说了,就知道可能想要点好处,这种人没产业,平时靠坑蒙拐骗过日子,手头一般都很紧。我想了想,反正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就让他继续说完。所以我给老帽打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伙计送过来两万块钱。
“这怎么话儿说的……”白毅一看见两扎整整齐齐的钞票,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了,一边推辞着,可是眼睛已经扎在钱上挪不开了。
“我不让你做别的事,就把这东西的来历说清楚,说清楚,这钱就是你的。”
对付白毅这样的人,钱是最管用的,白毅盯着钱,就打开了话匣子。为了保证信息的完整,我让他讲的清楚仔细一些。
“这东西,不算孤品,老弟你手里有一件,我还见过另一件。”白毅拍着额头,想了一会儿,说:“要我没记错,估摸是我十六七岁那时候的事。”
白毅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又低又瘦,不过被一个亲戚看上了,那亲戚是白毅远房叔叔,在他们家那片,算是个蛮有钱的主,常年在外面东奔西走,不仅有钱,而且有点本事,偶尔回家呆一段日子,每天都捧着一些书看,偶尔也会帮人看看风水,卜卦什么的,很灵验。所以白老头儿一说要领白毅出去闯荡,白毅的父母就很感激。
白老头儿带着白毅去了洛阳,在洛阳那边休息了几天,见了几个人,接着又跑到山西侯马,白毅当时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觉得白老头儿的朋友很多,交际广,而且天天吃香喝辣,日子过的很舒坦。等到了侯马一段时间以后,白毅才真正知道了白老头儿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