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我和小红花一样,开始忧心忡忡,因为很多事是我无法预料的,现在的这个时空里,还没有谁比我了解铭文了解的深刻,铭文给我的力量,可以让我对抗鬼方大巫师这样的角色,可是除了这些,我一无所有。
我抱着小红花,勉强在天亮之前睡了一会儿,天亮之后,匆匆忙忙就赶到了王宫。母亲的状态太差,长生诀无法挽救她,我只能一边拼命的让自己对长生铭文理解的更透彻一些,一边尽全力,延缓母亲的时间,希望能在这段时间里,找到别的办法。
我见到祖庚,说了自己的想法,祖庚挽救母亲的心情不比我少多少,他立即同意了,给予我出入宫禁的绝对权力。
每天早上,可能是母亲精神还算比较好的时候,我来到篱笆小院时,她很清醒,我和她说话,同时在竭尽全力,用长生诀帮她治疗已经病入膏肓的病痛。
我没有任何保留,已经用了全力,我现在的境界还很有限,即便竭尽全力,却改变不了什么,我最多只能让她稍稍减轻一些痛苦,让她活的稍稍久一些。
“孩子……”母亲没有力气说出太多的话,她只是趁着精神还比较健旺的时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
我想,或许就是因为我出生时情况比较特殊的缘故,母亲在我身上,倾注了更多的心血,相比祖庚和祖甲,她最惦记,最牵挂,最舍不得的,就是我了。
“妈,你没事,好好休息,身子会一天比一天好。”我微笑着,可是心却像是在滴血。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一天天的衰弱,一天天的走向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没有任何办法。那种痛苦形容不出,仿佛心在随时被肆虐着。
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这样。
从清晨一直到中午,我在这里逗留了几个小时,长生诀也接连不断的催动了几个小时,这是很耗费心力的,等到中午,我几乎要脱力了。几个小时的努力,见效不大,效果甚至微乎其微,可是我不肯罢休,我觉得,只要继续下去,母亲总会好一点,哪怕只是好一点,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中午之后,母亲坚持不住了,沉沉的睡去,看着她消瘦的脸庞,还有发间已经密集的丝丝白发,我想了很多,想起小时候她无声的关爱,想起这么多年的一路风尘。
我就守在母亲的榻前,一动不动的坐着,我能做的,只是陪伴。
母亲睡去后不久,我隐约听到小屋外面的奴婢都悄悄的退下了,与此同时,篱笆墙外,响起了脚步声。回过头顺着半开的小门望出去,我看到了祖庚和鬼方大巫师一前一后的走进了篱笆小院。
和祖庚经常见面,当初偏殿风波过去之后,他也没有再提,这毕竟不是个记仇的人,但面对鬼方大巫师的时候,我多少都有些局促,还有些尴尬。他的孙女是我的妻子,但他本人,却是我的死敌。
祖庚肯定不知道我和鬼方大巫师之间的过节,他带着鬼方大巫师,是想让对方看看母亲的病情。在鬼方以及殷商时代,巫师的职能,除了驱邪,占卜之外,还有治病救人,所以,那时候的巫师,大半是半巫半医的。巫医不能完全信任,不过鬼方大巫师的修为深湛,有很多从鬼方部落流传下来的秘方和秘术。这些秘术绝对不可能像长生诀那么奥妙,可现在这种时候,多点办法总是好的。
我和祖庚从小屋里退出来,守在门外,鬼方大巫师给母亲看了看,又沉吟了很久,告诉祖庚了一个巫方。
所谓的巫方,配出来的就是巫药,药的配方很怪,祖庚听了之后,就说别的配料可以,就是狐胆没有现成的。而且巫药里的狐胆,不是普通狐狸的胆,不管鬼方人还是殷商人,他们都相信万物有灵,飞禽走兽活的久了,和人一样,会有自己的情欲以及思维,尤其狐狸这种东西,被殷商人奉为所有野物里最通灵性的。有些活很长时间的狐狸,被当时的人称为纯狐,这种狐狸的皮毛是纯色的,要么纯白,要么纯黑,有法力,会神通。
对这种东西,普通人当神灵一样供着,不可能去猎杀。
“灵物本不可冒犯,可是……”祖庚咬着嘴唇,回头看看昏睡不醒的母亲:“为了母亲,也只能破例……”
祖庚心里很急,鬼方大巫师这边说了巫方,他马上就急匆匆的跑去派人,到王都附近,尝试着捕猎纯狐。
祖庚一走,鬼方大巫师也慢慢走出了篱笆小院,我不想跟他同路,只觉得看见他,心里就发堵。
鬼方大巫师走的很慢,走出小院的时候,他站住脚,然后回头看了看我,相隔的那么远,我依然能看懂他的眼神,他可能有话对我说。我很不愿意面对这个人,但刚刚发生的震动四方的天象,其实是一个信号,很多暗中涌动的暗流,估计要浮出水面了,这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我也跟着走了出来,鬼方大巫师在前面,我在后面,两个人保持着一定距离,一直走到了破败花园中心的地方。花园入冬就凋零了,而且被圈为禁地,平时没人会来。
“我的孙女,还好吗?”鬼方大巫师背对着我,我估计,他和我大概也有同样的心情,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就那么背着我,慢慢说道:“她从小长在鬼方,不懂殷商的礼数,若有慢待的地方,你要体谅她,包容她。”
“她很好。”我听的出来,鬼方大巫师对小红花的关心,是发自肺腑的,就这一点,鬼方大巫师不是完全泯灭了人性的人,他可能会狠心,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在亲情面前,他依然有薄弱的一面。
“天象,你应该知道了,整个王都,都在议论这件事,人人都说,世间有人做了什么违背天意的事情,让上天震怒,将要降下责罚。”鬼方大巫师或许也听得出,小红花真的很好,没有受一点委屈,他的话锋一转,转到了刚刚发生的天象上:“别人不知道,你不会不知,天象到底包含着什么。”
我没有回答,事情真的如此,鬼方大巫师和祖甲,知道天象是铭文降临的征兆,同样,他们也知道,我清楚黑色大石块的具体下落。
“我知道,或者不知道,又能怎么样?”
“这是大势,你懂得,什么叫大势吗?大势就是天意,是上天的旨意。”鬼方大巫师伸出手里的短杖,指着上方:“天都降下了旨意,你用什么来违背天意?”
“用自己的本心。”
“本心?什么是本心?”
“一颗恒定不变,来自本意的心。”我看看鬼方大巫师,从他身边绕过去,就想离开,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天象一出现,会有人用各种方式来询问我,或者逼问我,这一次,鬼方大巫师是明着问出来,但下一次,我就无法保证,他会用什么办法。
“等等!”鬼方大巫师看出我没有任何配合和屈服的意思,语气一下子变的低沉,而且充满了威胁:“你要明白,违逆天意大势者,会遭天谴!”
“要有天谴,那就来吧。”我头也不回的朝着花园外走去:“天有天谴,我一力承担。”
我不再听鬼方大巫师要说什么,在这个时空里,还没有人能给我单独带来致命的威胁,我能顶得住。
但是我一步一步朝前走着,心里同时又冒出了一个让自己感觉恐惧的念头。这个世界,事实上不是我的,在来这里之前,我就有过打算,一旦终结了大事件,我还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可是,天象爆发,那块携带着铭文的黑石头已经坠落在世间,我不仅要保守秘密,而且还要防备别的人找到它。我知道,我不肯吐露黑石头的下落,鬼方大巫师也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一直要找,朵骨荣家族为了铭文,已经奋斗了多少代,鬼方大巫师绝不可能放弃。
那么,我要在这里逗留多久?难道有生之年,我都要在这个时空里,守着那块隐匿在某处的黑石头,一直这样过下去?
我不敢想象了。
我回到府邸,就让老神给我准备一些东西,祖庚派人去捕猎纯狐,我不太放心,那帮近卫拿着武器跟人拼命是没问题的,可是捕猎纯狐那种东西,不是仅有勇气就可以成功,我想亲自去抓一只。
老神还没有把行装准备好,姬其很意外的来拜访了,他平时很低调,在王都居住期间,深居简出,除了偶尔觐见祖庚,其余的时间大多闭门不出,因为身份不同,我不可能像接触羊九奇那样去找他,怕会引来非议。这时候他突然拜访,让我心里怀疑,难道他的来意,也和天象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