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矮墙倒塌的同时,周围的风雪更大了,风卷雪花,让视野模糊一片,眼睛看不清楚,听觉也被风声混淆,我紧退了几步,靠着前方一个墙角,肉眼的视觉已经完全无用了,想在这片呼啸的风中捕捉到袭击者的所在,只能靠直觉。
呼……
漫天的风像是长着眼睛,一起朝我藏身的墙角刮来,我的瞳孔又是一紧,因为这从四面八方刮来的风里,如同穿插着杀人不见血的万千锋芒。
我感觉不安,飞快的从墙角滚了出来,身躯刚刚在雪地里一滚,呼啸的风带着雪花全部拍打到身后的墙角上,雪花如同千万颗喷发的铁珠,又一次把厚实的墙壁击穿了密密麻麻的孔洞。
到了这一瞬间,我可以彻底的确认,这不是术,也不是鬼方部的古巫,这一定是从某个铭文中获取的力量,或者说神能。
在我滚出去之后,击空的风雪在墙角盘旋了一下,重新朝我这边卷来。我相信,这样的局势一定有人在暗中驱使,要解决问题,就必须找到这个暗中隐藏的人,否则我会被一直纠缠下去。
如果在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无论如何,我总会多少有一点心慌,但心境的平和,让我在危机时保持了相应的冷静和沉着,没有自己迷惑搅扰自己,我在雪地里猫起腰,感官瞬间就把附近很大一片范围搜索了一遍。
我还是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然而在望向这条小街尽头的拐角处时,我的心就砰砰的跳动着,我意识到,那里,一定是危险的源头。
我有铭文的力量,对方同样也有,那样的人的感官以及感觉,是相当敏锐的,我无法直接靠近,在雪地里又滚了一下,滚到对面的墙角,身子平铺着钻进了厚厚的积雪里。
身体像是一条游动的鱼,在积雪的覆盖和掩护下,急速的朝墙角蔓延过去,离拐角越近,那种威胁感就越明显。
我在把握最佳时机,冒着极大的危险,在快要靠近拐角的时候,我顿时把目标从风中锁定了。我看不清楚那到底是谁,只能察觉一团模模糊糊的身形。
轰……
在我觉得已经足够攻击到对方的时候,猛然从积雪里冲天而起,对铭文的理解深刻了一些,我经常随身携带的绳子也换成了一根坚韧的细线,线头一端有一根和针一样的利刺,可以穿破要害,即便是一根如针的利刺,也能够致命。
唰……
冲天而起的一刻,细线也破空刺出,本来,我已经锁定了那团模糊的身影,可是在我冲出来的同时,拐角打着转的风雪骤然像是爆发了一样,密集的雪花嘭的炸成了一团,我被迫猛然坠下身形。
等我落地,风雪已经吹的人睁不开眼睛了,而且我突然察觉到,那团已经被锁定的身影一下子又无影无踪,面前的雪中立即空荡荡的,好像半个人影都没有。
风中带雪,在周围卷起了一片白茫茫的狂潮,我顿时就被笼罩在这片暴风雪之中。失去目标,需要重新寻找,但是很短很短的一刹那间,一团强劲的风,从身后一穿而至。
我猛然回过身,来不及再甩动手里的细线,捏紧拳头,嘭的就砸了过去。朦胧的风雪里,随即就隐约的显出一个人的轮廓,对方有备而来,我的拳头还没有砸到他身上,就被死死的捏住了。
咯嘣……
拳头随即传来一阵彻骨的剧痛,我甚至能在风声里听到骨节被捏碎的声音。此时此刻,我已经顾不上疼痛了,铭文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体质,我虽然还没有达到那种金刚不坏的地步,但肌肤和骨头的柔韧远超常人,被坚硬的木棒用力猛砸,也不一定可以把骨头砸碎。但风中的这个敌人徒手就捏碎了我的骨头,他所拥有的,绝对是来自铭文的力量。
我的反应极快,在骨节碎裂的声音传来的同时,另只手在面前一转,手肘拧转出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从下方轰然击出,嘭的一声,重重的击中了对方的下巴。
这个隐匿在风雪中的敌人力量强大,但我的力量同样不容小觑,整只拳头被捏碎的同时,敌人的下巴明显也被一拳打的崩裂,他紧攥着我的手被迫松开了,身子踉跄,不由自主的捂着自己的下巴,腾腾的倒退出去。
他一松开手,我马上趁势追近,长生诀运转的更快了,就这瞬息间,已经将粉碎的手掌愈合了一小半。现在的状态很清楚,对方就是朝死处袭杀我的,所以不能留任何情面,追入风雪中的时候,手里的细线无声的穿刺出去。
在黑暗里还有风中,细线那微乎其微的破空声完全被掩盖,敌人明显感官敏锐,但下巴的重创给大脑带来了眩晕,等他察觉到细线的时候,为时已晚,他猛然转身,却没有躲避过去,细细的线灵活的在半空绕回,一下子缠住了他的脖子。
线极其坚韧,缠住对方的脖子,稍一用力,线几乎就勒近了皮肉里,这人一时半会间挣脱不了束缚,顽抗下去,会被坚韧的线把脖颈切断,他迫不得已的朝回迈步,被我一点点的拽了过来。
拽过这个人的同时,我隐隐的还是不安,因为模糊的感觉在告诉我,袭杀者可能不是他一个,在附近的某个未知地点,一定还有别的人。
等到把这个人拽回的时候,我一下就捏住了他的脖子,以我现在的能力,可以很轻松的把他整条脖子都捏断,要害被卡,这人终于老实了。
他穿着一身白衣,为的是在大雪中更好的隐藏,但他身上的配饰带着鬼方部落独有的风格,我用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手,揭掉罩在他脸上的白布。
“多乍安?”我看到了对方的真面目,立即就认出了他。
这个人强壮彪悍,脸上蓄着浓密的胡子,因为当初来到王都的时候,鬼方大巫师对我带着深深的敌意,所以我也不得不全力的搜集他的底细,这个叫多乍安的人跟随鬼方大巫师很多年,从当年鬼方大巫师被武丁俘虏带回王都时就已经是他的亲信。多乍安不担任什么职务,只听从鬼方大巫师的差遣。
鬼方人在当年被武丁打败的时候,依然处在一种较为原始和蛮荒的状态里,但这种环境让鬼方人的思维大多没有那么复杂,他们也蛮成性,嗜血好杀,不过鬼方的武士都很勇猛,同样很忠诚,极少会背叛自己的主人。多乍安跟随鬼方大巫师那么多年,已经获得了绝对的信任,鬼方大巫师赐予了他铭文,让他得到一点铭文的力量。
“你来伏杀我?”
多乍安不说话,他有铭文的力量,却没有长生诀,下巴被打的崩碎,不可能马上恢复,疼痛难忍,在大雪中,他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却死不开口,只是漠然瞪了我一眼。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就知道逼问不出什么,这种人宁可死,不该说的话也绝对不会说。我抓着多乍安,同时还在紧密的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凭我的感觉可以判断出,在我抓到多乍安的时候,那个在未知处隐藏着的人,已经悄然离开了。
我再也察觉不到周围有人,那肯定是多乍安的同伙,却在多乍安被抓获之后偷偷的溜走。这足以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是在试探。
祖甲和朵骨荣带走铭文已经足足一年时间了,不说祖甲,鬼方大巫师在这件事上付出的时间,至少几十年,他有充分的准备,还有厚重的沉淀和积累,在拿到铭文之后,他一定会全力的迅速解读。自从黑石头被带走以后,我严密的封锁自己的消息,鬼方大巫师的耳目再灵,也不可能知道我对铭文的理解达到一种什么样的深度。
我把他们看做死敌,他们未尝不是把我也看做最大的障碍,所以多乍安的任务,是试探我的虚实,如果能杀掉我,那是最好的结果,即便杀不掉,也可以从中窥视我目前的境界。
这隐然就印证了我以前的推测,祖甲是无情的,对权力和力量的渴望,已经完全泯灭了他的良心,他肯定知道我的来历,也知道我和他还有祖庚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他忘了这一点,在他羽翼稍稍丰满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要对我下手。
想到这儿,我的心一下子就变硬,变冷了。如果今天晚上一个不慎,被多乍安抢得先机,那么我会死的很惨,没有任何悬念。
我的手上一用力,就想立即把多乍安的脖子捏断,但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又忍住了。因为多乍安充其量只是这个事件里一个不算十分重要的人,我的敌人,还是祖甲,鬼方大巫师。
我对自己,有一种自信,我确定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我不杀多乍安,是想让他,还有躲在背后的人知道,即便有铭文的力量,能奈我何?
一个人的强大,不是力量有了如何的增长,而是自己的心,变的宽博。
我不是要做一个滥好人,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击碎敌人的信心。
“你走吧。”我突然就松开了多乍安,轻轻的把衣袖上沾着的雪花拍掉,眼神波澜不惊,一片从容淡然。
多乍安这次真的是吃了一惊,因为他在被我抓到的一刻,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他估计在想,我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折磨他,逼问他,可是当我说出放他走的时候,多乍安顿时一愣。
“回去告诉他们。”我看都不看他一眼,负手从多乍安身边慢慢的走过去:“诸神时代,我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