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羊九奇把旺普塠的头颅收起来,避免消息泄露出去,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但这个事情让我心头的预感越来越不好,鬼方大巫师和祖甲对此刻的形势分析的非常透彻,至少目前他们是占据下风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拿什么来进行反击?
我左思右想猜不出对方的计划,只能告诫身边的人,一定要小心。
接着,我进宫见了祖庚,感觉祖庚对我的心态出现变化之后,我就很少再跟他进行攀谈。权力是个好东西,同时又是世间万恶的源头,权力会让一个原本淳朴又温顺的人变的贪婪自私,久而久之,位居权力顶峰的人,会失去很多很多,他们不会有真正的朋友和知己,难怪古往今来的帝王,都自称孤家寡人。
祖庚觉得上一次交谈已经把话说透了,所以再次相见,他若无其事的畅谈,等到治疗结束,带我到宫廷的内库,这里囤积着从周边各候国以及部落进献的贡品,都是当时天下最顶级的奇珍。祖庚一边走,一边信手就把大量的贡品赐给我,这次赏赐可能是我来到王都之后最丰厚的一次。
“宁侯,平邑虽离王都很近,终究是比不上王都繁华的,这些东西,待到新府建好之后,也能拿去摆景的。”祖庚捻起一颗来自东海之滨出产的明珠,笑着对我说道:“此珠夜间能散发珍光,是天赐的吉物,你的孩子还小,拿去给他做个庇佑之物吧,可保他平安吉祥。”
我没有推辞,祖庚无论赏赐什么,我都全盘收受。因为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在封地里本分老实,他可以允许我做一个富家翁,如果我推辞不受,那么祖庚肯定怀疑我有别的企图,我不想再招惹什么麻烦,只是心底暗暗叹息着。
为了防止鬼方大巫师的突然袭击,接下来十多天时间,我们都是在紧张中度过的,但是从鬼方大巫师送来旺普塠的人头之后,情况好像又趋于平静了,无论怎么打探消息,都查探不出对方任何一丝异动。羊九奇他们就说,会不会是我的误判。
我说不清楚,可是一直觉得隐隐的不安。
天寒地冻,但祖庚催促的很紧,平邑的工匠被迫在冰雪天地里不停的赶工,短短十几天时间,新的府邸已经打了地基,估计最晚等到雪化,我就要搬出王都。
这一天,我和往常一样,进宫给祖庚治伤,要离开的日子不远了,不过我只想着最后再尽自己的一份力。
祖庚的伤势有所好转,而且这一年有余的时间里,我对长生诀的理解也深刻了一层,治伤的时间缩短。祖庚变的强势了,但同时也变的比较敏感,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还需要疗伤,所以治伤的地点在以前我们经常聊天用饭的一座偏殿,殿内的人都被屏退到殿外,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
长生诀关系生死,玄奥神妙,理解越深刻,效用越大,不仅可以疗伤,而且给人一种春风浸润般的感觉,十分舒适,祖庚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弱不禁风,疗伤于他而言,已经算是一种享受,疗伤到一半儿,祖庚几乎要眯着眼睛睡着了。
嗖……
就在这个时候,寂静的偏殿一角,骤然出现了一丝让人紧张的气息,那气息来的很突然,而且非常隐秘,像是一团缓缓在角落里散出的轻烟,殿外负责安全的都是祖庚新近选拔的一批亲卫,龙精虎猛,但他们还是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这股气息。
我的眼睛唰的睁开了,这股气息来自铭文影子,不过此刻的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气息既然出现,就表示影子要出现了,我不畏惧它,影子绝对威胁不到我的生命。
但影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而且据我所知,目前能够主动驱使影子的,只有祖甲。祖甲漂泊在外,行踪隐秘,连我们都找不到他,如果没有十分紧要的事情,他不会擅自返回王都,可是除了祖甲,我知道没有谁可以驱使影子出现。
影子一出现,来势就随即变的迅猛异常,我不想惊动殿外的亲卫,轻轻的抽回手站起身,以前我需要天物铜镜的配合才能把影子击退,但现在,我有信心赤手空拳凭借铭文的神能把影子挡在外面。
嗖……
影子的速度太快了,而且是无形的,我只能大略感觉到它的位置,我悄无声息的抬起手,但是没想到,影子在半途骤然转折,调转了一下方向,从我身边一下子绕过去,毫无端倪的突然扑向了正在微微打盹的祖庚。
这时候,我猛然警觉了,影子这一次出现,针对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祖庚!
“闪开!”我想都来不及多想,一转身就想把祖庚拉起来,但影子的速度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我转身的同时,已经慢了一步,手还没有触碰到祖庚,影子就如同一道犀利的杀光,从祖庚的后心噗的穿了进去。
嘭……
影子无形,却比这世上最锐利的长剑还要锋芒难当,影子化出的杀光在一瞬间就穿透了祖庚的身躯,无形的杀光由后心而入,从胸膛激射出来,一声微微的闷响,祖庚的伤口顿时溅起一片飞扬的血花。
袭击那么突然,让祖庚措手不及,人还没有彻底苏醒,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偏殿无比安静,这声嚎叫顿时把沉寂打破了,偏殿外面立即发出一片轻微的骚动,祖庚的亲卫已经察觉到了偏殿里的动静。
唰……
影子从祖庚的身躯一穿而过,毫无迟滞,直接就涌到了偏殿另一角,在原地旋转了一下,啪的消散了。偏殿里只剩下倒在血泊里的祖庚,还有飘在空中的残余杀光和血腥味。我慌忙把祖庚扶起来,伸手按住他的伤口,伤口是贯通伤,祖庚没有马上气绝,但他本身体质就弱,受到这样猛烈的外力打击,人已经昏厥了。
我立即用长生诀维护他的生命,幸好,伤口没有触及到心脏,流血流的很猛,不过在长生诀的浸润下,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流。
“王上?王上?”偏殿外的亲卫不敢擅自闯进来,但心里不踏实,在外面大声的呼唤,祖庚昏厥着,发不出回应。
外面的亲卫显然都受惊了,异常的情况让他们习惯性的堵住了偏殿的门窗,紧跟着,一个亲卫首领轻轻推开一道门缝,小心的朝里面张望。
我来不及躲闪,亲卫首领推开门缝的同时,就看到倒在血泊里已经失去了知觉的祖庚。
“大胆!”亲卫首领先是一惊,但随即就怒目望向我,偏殿里没有其他人,祖庚血流如注,唯一的嫌疑人,无疑就是我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大了一圈,铭文影子出现的动机,根本不是杀我,而是杀祖庚。因为有我在场,所以影子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当场把祖庚击杀,然而,不管祖庚死不死,这口黑锅已经结结实实的扣在我头上。
我额头上不禁流下了冷汗,祖庚是不可能阻挡影子的,影子仿佛也有意的给祖庚留下一线生机,因为只要影子袭杀的方位再偏差一点,就能彻底粉碎祖庚的心脏,让他当场毙命。可是影子的袭击带着很明显的栽赃的动机,故意重伤祖庚,却不杀死他。
这些念头还没有转完,在亲卫首领的呵斥下,偏殿四周的门窗同时被人推开了,全副武装的卫士围住偏殿,一些人固守出路,另一些人直接就翻入了偏殿,把我团团围住。
此时此刻,我完全没有辩解的机会,只剩下两条路,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就冒死冲出去。我很为难,两条路都不理智,这样被抓起来,我心有不甘,而且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但是冲出去,就意味着我默认了自己是凶手,弑君犯上的凶手。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终于明白了,这就是敌人的反击,借刀杀人。
亲卫层层叠叠,围在身边的至少几十个人,而且外面的卫兵发出了警戒的讯号,整个王宫内的戍卫部队将会在很短时间里赶到偏殿来。我并不畏惧这些普通人,只要想冲出去,我就能冲出去,可是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宁侯!王上对你恩重如山,你竟然弑君!”有人在大声的斥责,这帮亲卫都是祖庚最近亲自选拔的,给予了他们极高的荣誉,亲卫们义愤填膺,眼神里都是血红的光。
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顿时有点慌乱,或许是被这种气氛感染了,我能想象的到,如果这个时候束手就擒,自己的结局会很悲惨。
逃!至少要先逃出去再说!我逃出去,还有机会去澄清这一切,如果被抓了,可能就只剩一条必死之路。
我打定了主意,轻轻把祖庚放下,他的伤口已经用长生诀控制住了。我闪身从身前十几个近卫中间硬冲了出去,人还没到跟前,铭文神能已经扩散出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把十几个亲卫冲的人仰马翻。
我接着又把守在殿门外的一群卫兵冲散,朝王宫外面遁去。警示讯号已经传出去了,大批的卫队密密麻麻的朝偏殿这边集结。身后被冲的晕头转向的卫兵翻身爬起来,踉跄追赶,同时还在大声的吆喝,提醒临时赶来的卫队。
从偏殿一出来,我立即就陷入了密集的包围中,这些普通的卫士是难不住我的,他们都很无辜,我不想杀人,也是为了给日后留一条后路,所以我尽力的闪避,从人群里飞快的穿梭出去,干脆就打消了正王宫正门冲出去的念头,想要翻墙离开。
哗……
在我突破层层的包围,接近围墙的时候,面前的空气突然一阵猛烈的扭曲,虚空仿佛一下子裂开了一个口子,如同一个黑乎乎的大袋子,身子在前冲中拿捏不住,一头就冲进了这个袋子里。
人刚刚冲进来,袋子似乎无形中收紧了,把我包裹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王宫除了卫士,还有一些御用的巫师,这些巫师平时负责祭祀还有占卜,但他们同时还精通巫术,在王宫骚乱且卫士难以阻挡的时候,巫师必然会出面。
我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不过这些巫师和鬼方大巫师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我不管那么多,身躯里的铭文神能潮水一样的轰然涌动出来,瞬间就把这个如同袋子一样的陷阱撞破了。
一声巨响,气流丝丝缕缕的炸散,眼前的虚无黑暗被冲击的粉碎,我脚步不停,闷着头脚步飞闪,一转眼的功夫,已经站到了王宫高大的围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