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是废话,我不是没文化。”我听着老神的话,就觉得这货一下说到重点上去了,但是他混了这么多年,太油,我不能轻易给他好脸色,否则他会变本加厉。
同时,我也感觉明珠跟我讲的那些往事,很可能真实存在,司母戊鼎,还有鼎上浮露的符文,不是绝对的秘密,连老神这种人都知道,事情还有什么隐秘可言。
“你要是知道,这个事情就容易解释了。”老神指了指我手里的那块青铜碎片,说:“这种碎片我见过,我不敢保证这一块和我见到的那一块是不是都出自雷口,不过啊,这东西,很可能是司母戊鼎的碎片。”
“你扯什么蛋!”我本来觉得他要爆猛料了,谁知道话风一变,又开始前后不搭:“司母戊鼎在博物馆里,什么时候碎了?就算碎了,能落到混古行的人手里?”
“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老神也感觉叙述不当,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才跟我说:“司母戊鼎,其实不止一尊。”
说到这儿,老神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听,就把司母戊鼎的具体来历啰嗦了一遍。
这尊被称为国之重器的青铜方鼎的名称,源于鼎身上铸造的三个甲骨文。事实上,鼎身上的三个甲骨文的正确字义是“后母戊”,因为鼎在出土之后,被学术界的一位大佬误读,所以司母戊鼎这个错误的名称一直延续至今。这尊鼎的真正名称,应该是后母戊鼎。只不过多少年下来,中国人习惯了司母戊这个叫法。
司母戊鼎是商代后期的商王祖庚为其已经去世的母亲所铸造,商周时期,青铜器的主要作用是祭祀时的礼器,这尊方鼎的知名度太高了,关于它的来历,其实没必要再去考证。
商代的冶炼技术有限,如果铸造司母戊鼎这种规格的青铜器,那么至少需要成吨的原材料,还有数以百计的经验丰富的工匠合力铸造。科技落后,生产力地下,冶金技术原始,种种原因导致鼎在铸造的过程中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老神说,商代在铸造司母戊鼎的时候,可能不是一次成功,而是经过了若干次失败,才终于铸出了一尊完好无损的成品。这尊成品,就是流传到今天的司母戊鼎,而那若干次失败所铸造的产物,是方鼎的残品。
商王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铸造司母戊鼎,说明他对她的母亲有很深厚的感情,所以,残品方鼎不可能出现在正式的祭祀场合,这些残品等于说是作废了。后人提起司母戊鼎,都知道保存在国家博物馆的那一尊,但剩下的残品,则不知去向。
“这种碎片,很可能就是那些残品的碎片。”老神说:“有大老板在收这种碎片,很高的价。”
我一边听老神讲述,一边就慢慢用小刀把碎片表面的氧化层刮掉。青铜碎片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事件中了,我把碎片清理出一小片,就看到上面一些抽象的如同象形文字一样的符文。
司母戊密码!
我接触密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尽管破解不了它,但出于职业敏感,一看到类似的符文,我就能快速的在大脑里进行对比确认。
现在我已经知道,接触司母戊密码的人,肯定不止李老一个,可是我的交际圈子狭窄,除了李老,再也不认识其他触及司母戊密码的人。李老已经不在了,虽然有过“死而复生”的经历,但当他坠入那条深邃的裂缝中时,我有预感,预感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活过来。
所以,我得尽力去找接触过密码的人,从中获取一些信息。其实这个时候,我真的已经对破解密码不抱什么希望,事情太复杂也太难缠,到处都是致命的危机,我只想把身上的尸胎红斑消除掉,然后躲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谁在收购这些碎片,你知道的吧?”我问老神,从正常角度分析,肯花大价钱收购这些碎片的人,必然对碎片有深入的了解。
“这个这个……是知道,但是不怎么熟……”老神开始吭哧,一看他的表情,我就明白他的意思,要是我不跟买主接触,把事情交给老神去做,那么他一定会在中间狠狠的抽走一笔钱,但我坚持要亲自见买主,老神就没机会黑这笔钱。
“你不肯说,我不勉强。”我淡淡的把目光投向远方:“我自己去找。”
“别别别!”老神赶紧就拉着我的胳膊,一脸亲热:“虽然不熟,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有头有脸的人物就那么几个,打听打听,总能搭上线的。”
和老神达成协议以后,我们暂时要离开雷口了。这个鬼地方给我的感觉太差劲,恨不得马上就走,一辈子都不再来。然而,真要离开的时候,我心里那种失落和惆怅,无形中愈发浓重。我的肋骨受伤,行走不便,可我还是在雷口山坳的附近,慢慢的走了很久。
我不停的走,不停的看,我很希望小红花的身影能突然出现在视线中。
这种感觉怪异的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我并不是一个滥情的人,更不会相信什么所谓的一见钟情,但是,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小红花的脸庞在脑海里晃动。
她出现的那么突然,离去的也那么突然,其实我不想追问她的来历,我甚至可以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因为只有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会感觉安全,感觉温暖。
但我失望了,在山坳附近走了很久,我再也没能看到她。
我和老神离开雷口,连家都没回,直接北上。老神以前经常在北边几个省活动,活动最频繁的是北京,那边有规模很大的文玩古玩市场,古行里很多人常年都扎堆在北京。
这不知道是我第几次来北京了,只不过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我身上有伤,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老神在北京有个临时住处,租来的地下室,脏的和羊圈一样。
我养伤的同时,老神就在联系人,收购碎片的金主有几个,老神想找出价最高的一个,所以跟谁都不说瓷实话,虚虚实实的玩套路。联系了一段时间,他就亲自跑出去跟人面谈。
来北京有十来天之后,老神最终敲定了一个买主。我休息十来天,整个人都懒了,呆在家里不想动,但老神硬把我拉了起来,说这是大生意,不能懈怠。
这个买主是个差不多五十岁的人,一口纯正标准的京腔,言谈举止亲热客气,很温和,平易近人。我们聊了几句,对方就不提青铜碎片的事儿,跟我谈北京的天气,还有风土人情。
从表面上看,这是个很精明的古行中人,这一行里做交易,来来回回要磨蹭好长时间,因为谁都不肯先开口,在他们的印象里,谁先开口,就等于是憋不住了,会失去主动权。
虽然这人说话做事无可挑剔,可我总感觉有点别扭,怎么说呢,他脸上温和的笑容还有客气的言语背后,好像总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影子,仿佛成年累月的跟人谈这种事,他更像一个替人办事的人,而不是主事的人。
我借口方便,把老神拉到一边儿问。老神终于说实话了,因为买主的身体不适,所以派了个人过来跟我们谈。
“不行。”我马上摇头,我需要的不是钱,是信息,一个替人跑腿的老伙计,不会知道太多,至少不会知道很核心的机密,所以我不想再往下谈了:“叫买主本人出来。”
“兄弟,这个真有点难。”老神说:“买主的身体不好,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咱们就图个财,只要对方肯给钱,你管他阿猫阿狗的?”
老神根本不知道我的想法,苦口婆心的劝,但这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从卫生间出来,直接就跟那人说,让他把他背后的老板叫过来谈。
“我们老板他是真的挺喜欢这个东西。”对方一听我好像要变卦,也顾不上跟我还价了,很诚恳的说:“你出个价,咱们不还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个没得谈。”我不假思索的予以拒绝:“老板不来谈,就没商量。”
对方马上流露出很为难的神色,他解释说,他们老板的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这两年,越来越差,不要说做交易,平时连一些手下人也见不到他。
我不信,这些做生意的人,一个比一个精,为了利益,什么话都可能说。所以我的态度非常坚决,死不松口。
那人解释了半天,看我不为所动,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我回去跟老板说一说,他肯不肯来,我打不了包票。”
“人在这儿,货也在这儿,你们老板有兴趣,随时可以跟我们联络。”
交易虽然没谈成,但对方很有规矩,也很有礼貌,道了谢就走了。老神在一边耷拉着脑袋,满脸都是不满。
本来,我想着对方老板可能是个架子很大的人,顾及脸面,不会轻易露头。但让我预料不到的是,第二天,他们给了回应,约好当天晚上见面。
见面的地点,在前门外一个老茶馆,可以看得出,对方做足了功夫。因为我和老神势单力薄,捏着货不肯出,很可能被人黑掉,把货吞了,所以,为了打消我的顾虑,对方专门把见面地点定在人多眼杂的地方,无论谈得拢谈不拢,他们起码不会当面动粗。
有了这一层保障,我心里就踏实了点。不过我还是存着戒心,青铜碎片的真品不会轻易拿出来,如果对方要验货,先给他们看看几张细节图。
我和老神如约来到见面的地点,整个茶馆似乎是被包下来了,不仅客人,就连里面跑堂的伙计也踪影不见。
还是上次那个五十来岁的人跟我们先碰了头,带我们到二楼一个僻静又清雅的包间,照例是一番很客气的寒暄,那人说,他们老板会准点到。
十点钟左右,我听到茶馆的门外有脚步声,露头从窗户朝下看了看,几个人推着一架轮椅,进了茶馆的门。
很快,这些人就上了二楼,一直到大老板真正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轻易的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