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湖很深,深度超出了我的想象,沉入浑浊的湖水中之后,我的眼睛只能模糊的看到水里的情景,下沉了至少七八丈深,还是没有到底。
整个人都沉没在水里,感官如同被隔绝了,灵敏度不及平时的一半。在这种情况中,感官受阻是很要命的事,我心里上下起伏,在忐忑之间,从下方慢慢的顺着水流漂来一股让我熟悉又害怕的气息。
我可以确定,这股气息,就是在小山地下那个洞口所感觉到的,两者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我说不清楚这股气息到底是骤然爆发或是常年飘荡在水中,在捕捉到气息的一瞬间,我就警觉了,身躯里的铭文神能随时都可以扩散迎敌。
我依然在缓缓的下沉,那股气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重,随着下沉,气息已经给人带来了实质性的压力。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面对危险的气息,就和以往的冒险中一样,感觉自己好像再朝前走一步,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果时间倒退一年,我可能会产生退缩的心理,因为面对这股气息,自己实在没有把握可以应对可能发生的一切。可是现在,我越是在这种险恶之中越是保持平静,就想再朝深处看一看,情况不对,我可以及时抽身而退。
但是那股气息已经让人感觉相当危险了,我最多又下沉了一人深,身躯里的神能仿佛不由自主的要破体而出,之前那个老太婆大概也就是慢慢的下潜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被迫放弃了,她的修为比不上我,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压力。
周围还是浑浊的一片,目不能视物,虽然承受的压力足以让人窒息,可是就在这片重压之中,我一下子就感应到了这股气息的源头。
气息是从湖的最深处传来的,这股气息非常特殊,在水中聚而不散,像一缕飘渺的烟,我察觉到气息的源头,立即锁定方向,朝那边缓缓游动过去。
圣湖没有生机,连一根水草都不存在,浑浊的水阻挡视线,就好像在一片浓浓的雾里,用尽全力也看不到太远。但是一边游动一边下沉,过了不久,我感觉圣湖要到底了。
我隐约看到圣湖的湖底有一大团隆起的影子,像一座水中的巨大的坟头,气息就是从那团隆起的影子散发出来的,我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只是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几乎寸步难行,每靠近一寸,都需要全力以赴。
当距离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终于发现,那团隆起的影子,是湖底的一座小山,它被淹没于湖底,可能从来都没有露出过水面。
这时候,我好像从微微波动的水流里感应到了一点淡淡的血腥的气味,小山的底部,沾染着一团血迹,在水流浸泡冲刷下,始终没有被淡化。看到这团沾染在小山上的血迹,我的脑子里仿佛立即闪现出了发生在很多年前的那一幕。
肃慎先祖当年就是下沉到了这儿,找到了这座湖底的小山,他在尝试用圣物打开小山下的入口,想进入那么神秘的世界,去获取可以战胜一切的力量。
尽管这是很多年前的事,而且我从未目睹过,但根据老太婆的讲述还有此刻所看到的血迹,我已经可以确定,肃慎先祖没有成功,他甚至还没有打开入口,就被击杀了。
击杀他的人,是谁?我从圣湖下潜,沿途的一切,都感应到了,圣湖的确没有任何生机,更不可能藏的下一个人。
由此可见,击杀肃慎先祖的,一定不是人。或者说,不是一股属于人的力量击杀了他。他的身躯粉碎了,荡然无存,只留下一颗头颅,还有圣物,被水草席卷到了湖畔。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顿住了,因为感觉到了肃慎先祖被击杀时的一个破绽。老太婆讲的应该不是谎话,我推测,击杀肃慎先祖的那股力量,极其强大,肃慎先祖可能连还手的几乎都没有,如果这样推断的话,肃慎先祖的头颅是没有机会浮出水面,他残存的意念也没有机会把圣湖的秘密告诉老太婆。
这说明了什么?肃慎先祖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进入了圣湖,找到了所谓的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这可能是一个禁忌的秘密,不容被人窥视。但击杀他的那股力量并没有直接把他彻底灭杀,而是给他留下一个把秘密泄露出去的机会。
这无疑说明,那股力量不想让圣湖的秘密断绝,只不过,肃慎先祖不是接触这个秘密的合适人选,所以他被杀掉了。
想到这儿,我心里的危机感一层一层的迸发,但是入口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这样放弃,心里感觉很可惜。
我开始摸索着朝前很慢很慢的靠近,小山仿佛是从湖底的地层隆起的,只有距离非常近的时候,才能发现,小山由两半山体组成,在两半山体合并的衔接处,有一道很窄很窄的缝隙。
缝隙最多一指宽,半尺长,在小山的最底部,那股让人胆战心惊的气息,好像就是从这条缝隙里泄露出来的,源源不断。我忍不住摸了摸装在怀里的圣物,圣物,就是开启这个小小缝隙的“钥匙”。
本来我打算一有意外情况就马上抽身退走的,但一直到现在为止,除了这股气息,再没有别的任何意外。我的胆子大了一些,在那个小小的缝隙前逗留了一下,然后试探着用圣物去触碰它。
缝隙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我把圣物一点一点的放到缝隙里面,当圣物被完完整整的塞入裂缝的时候,整个小山颤动了一下。
颤动搅动着湖底的水流,水流翻滚,涌向了水面。在混乱的水流上下起伏之间,小山的裂缝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撑裂了,在剧烈的颤动中,裂缝变的足足有一丈宽。
眼前的一幕顿时变的让人难以揣度,并且诡异,水底的裂缝超乎我的认知范畴,一丈宽的裂缝已经洞开,但一滴水都没有流进去。浑浊的水在裂缝前汇聚成了一面模糊的水镜,透过水镜,裂缝里的一切都沉浸在绝对的黑暗中。
恐怖的气息是从裂缝里传来的,我以为圣物打开了裂缝之后,那股气息会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扑面而来,但是裂缝裂开,气息反而消失了,再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小山停止了颤动,水流也趋于平缓,圣湖的最深处,平静的毫无波澜。
这种诡异莫测的安静后面,是黑的无法观测的“另一个世界”,尽管那股慑人的气息无影无踪,但是站在这片流转的“水镜”面前,我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停的浮动着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我感觉只要迈步走进这道如同门一样的裂缝后面,就等于彻底了离开现在的世界,再也回不来了。
进去?还是退缩?
我实在拿不定主意,在铭文神能的支撑下,这一口气憋了很久,我稍一沉思,暂时浮上水面,到上头换一口气。
我浮出水面的时候,文昌在湖畔边已经等的有点焦头烂额,因为在他的思维里,人不可能在水下逗留那么久,文昌就觉得我出了意外,正跳着脚的在湖畔走来走去,极度焦躁。当他看见我浮出水面的时候,惊喜交集,扑腾跳进水里,想把我拉上来。
我在水边坐了一会儿,又把下水之后所观察到的一切整理了一下,我不确定进入“另一个世界”有多大的危险,甚至不确定进去之后,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出来。但我相信,古老的传说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另一个世界即便给不了人战胜一切的力量,至少也会有重要的发现。
考虑到这儿,我的那一丝犹豫就消失了,在我探索大事件以来,每一次的危险,都会伴随着些许的线索浮出水面,危险是必不可免的。
“我再下去看一看。”我抖抖头发上的水,对文昌说:“你不用急,安心在湖边等着就行了,用不了多久,我会回来。”
“还要下去!?”文昌一下子就急躁了,团团乱转,他很担心我在不咸山出事,那样不仅找不到血芝,而且他回去以后也无法跟黄公交代。
“片刻就回。”我不由分说,在湖边又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人隐藏在附近,随即又下水,没入湖中。
我快速的潜到了湖底,圣湖的深处已经恢复了平静,在那道如同两个世界的交界口的缝隙前,我定了定神,从水镜般的水波中一头扎了过去。
轰……
进入缝隙的一刻,周围暗暗涌动的水流全都消失了,眼前猛然一黑,感觉脑袋在急速的膨胀。
我使劲晃了晃头,视线很快恢复,在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的心就砰砰的激烈的跳动着。
我看到了这个所谓的“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