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此刻折射的,无疑就是我和大头的一举一动,我说不清楚这面魔镜为什么突然就在这个时候折射了关于我们的画面,但通过镜子,我们所处的空间的具体环境,一目了然。
镜子里的画面,比我之前的搜索和查找更加直观,我能清楚的看到,我和大头就是呆在一个绝对密闭的半圆形的空间里,空间完全没有出口。
画面让我产生了一种预感,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或者说意外的话,那么我和大头两个人将要被一直困下去。
这一次,铜镜里折射的画面很简单,集中在我和大头身上,持续了最多两分钟,画面开始黯淡,最后回复到原貌。我拿着铜镜,不知道镜子显示画面的意图,它仿佛只是很单纯的告诉我:你出不去了,要被困在这儿,直到死亡。
因为铜镜的原因,我暂时中断了对大头的询问,同时,被强行压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恐惧,渐渐的升级,我紧张,我不敢想象,真被困到弹尽粮绝,给养消耗殆尽时,我们该吃什么,喝什么。
基于这个原因,我不得不重新认真的检查了一遍背包里可以吃的食物,食物不多,一些饼干,几块巧克力,还有维生素,为了减重,我把罐头之类的东西都丢给老神他们了,现在仅存的食物和水,就算压缩分配,也只够维持三天到四天时间。
“东西给你一半。”我把食物分成两份儿,对大头说:“但是这些东西吃完以后,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吃了。”
大头的眼睛里,突然就流露一丝讶异的光,他看看我,再看看我推给他的那些食物,沉默了片刻,用胳膊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说:“我是混古行的,我从来不相信没有利益的交易。”
“我给你东西,是为了让你告诉我一些事情。”我苦笑了一声,到了这种地步,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再去苦苦追问那些乱七八糟的线索,或许很多余:“你可以选择说,也可以选择不说。”
“你那个朋友,死在小胡同里了。”大头又想了想,说:“在你的印象里,肯定是我派的人把他做了,你不会忘了这件事,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能淡忘一个朋友的死。”
“他没死。”我摇摇头:“他受了伤,但是逃出去了,我知道你怀疑我的动机,但我告诉你,我不是个滥好人,如果我的朋友真的被你弄死了,那么现在我们不会这么愉快的相处。”
听完我的话,大头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征询似的目光望向我:“他没死?你亲眼看见他逃出来了?”
“我确定。”我不知道大头怎么会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来:“他这次和我一起来了,就在坛城下面。”
大头又不说话了,只是不断的用很质疑的目光在看我,那种目光看的我非常不自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个事真是从头到尾冒邪气。”大头说:“如果你确定的话,那么我也很确定的跟你说,你那个朋友,死了,真的死了。”
小胡同的事发生之后,因为小红花出现的及时,大头的人被迫打断计划,仓皇退出。小红花带着我离开胡同,之后的事,我一无所知。但大头是幕后主使,他很清楚整个过程。
“你那个朋友,是死了,但不是我的兄弟弄死的。”
当时,我和老神分开逃跑,我千方百计的躲了起来,暂时逃过攻击。但大头说,老神也非常的鸡贼,他的人在胡同里绕了很久,找了很久,都不知道老神躲在什么地方,就在小红花带着人赶来之前,大头的手下才在一条胡同里,找到了老神。
“他后脑被砸了一下,砸的非常重。”大头说:“伙计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咽气了。这事不是我的伙计干的,你能听明白吗?”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大头的意思,我听的非常清楚,他想告诉我,老神是死了,但不是被他的人打死的,打死老神的,另有其人。
但这无疑是在扯淡,老神活的好端端的,比我都结实,能吃能睡,眼睛里贼光四射。
可是大头在这个时候,有必要编造一个虚无的故事来欺骗我?
大头派人堵截我们,就是为了那块青铜碎片,所以他们发现老神以后,也没管那么多,恰好小红花的人也在追他们,所以大头的伙计带着老神就离开了胡同。等他们把老神带回去的时候,老神已经彻底死透了,他们在老神身上找不到任何东西,也不能留着尸体,最后,是大头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把老神的尸体给火化了。
原则上讲,我没有理由相信大头的话,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的。然而随着他的讲述,我竟然开始迷糊了,我想起自己当时眼睁睁看着老神被一根从黑暗里伸出来的棍子重重砸在后脑的一幕。
那时候,迫于环境,我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潜伏在胡同里的敌人下的手,但是现在,我开始重新审视这段记忆,我甚至开始怀疑,打倒老神的那根棍子的主人,是谁?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现在咱们争论这个,其实没有意义。”大头说:“我派出去的那些兄弟,都知道这件事,你可以随便去打听,去问,但前提是要先从这儿出去。”
“好吧,这件事,先放下。”我脑子有点乱,知道现在为这个问题争执的确没有必要,我就问大头:“你们到这儿来,是找东西?”
“你既然也到这儿来了,你肯定也知道,所以我不瞒你,我是为了找青铜碎片。”
大头坦言承认了自己的目的,我有点奇怪,小红花说过,葫芦嘴这个地方非常隐秘,知道的人绝对不多,大头在古行里面不算什么呼风唤雨的人物,有一点自己的势力,但只不过是靠拼杀混地盘的普通团伙,他们应该不了解葫芦嘴的情况。但铜镜曾经显示过,大头的队伍对葫芦嘴很了解,他们根本就没有瞎找瞎撞,直接就炸开了正确的入口。
这只能证明,有人给大头提供了很详细的情报。
大头的队伍进入洞口之后的情况,我从铜镜里看到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爬上坛城之后的过程。
“坛城上面,有什么东西?”
大头听我这么问,有些为难,但他就犹豫了片刻,告诉我说,坛城顶端的正中心处,有一尊鼎。
“青铜残鼎。”大头说:“可能是当时铸造的时候出现了偏差,鼎身铸裂了,有一条大概十厘米左右的裂痕。”
大头的队伍来这里是为了寻找青铜碎片,他肯定明白,青铜碎片是从青铜残鼎上脱落下来的,一尊完整的残鼎,价值要远比一块碎片大的多得多,所以一发现完整的残鼎,队伍里所有的人马上就想动手,把残鼎想办法给弄到地面。
但是队伍里的人全都爬上坛城以后,残鼎周围的地面突然就塌了,塌陷非常突然,毫无任何预兆,所有的人都没有防备,大头的几个伙计,就好像被突然塌出来的坑给吞没了似的,掉下去以后再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大头临危之际,死死的抱住了那尊在不断坠落的鼎。
塌陷出来的坑比较窄,在坠落的过程中,大头被鼎和石壁挤压的遍体鳞伤,他就是在坠落期间失去知觉的,和我一样,等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这个密闭的瓶子一般的空间里。他的背包丢了,仅靠口袋里的一点食物维持了十来天时间,如果我再晚来一天两天,说不定看到的会是他的尸体。
“有的事,我知道可能会触及你的利益,或者触及你的原则,所以我不勉强,我问了,你有权选择沉默。”通过几个小时的接触,我依稀能看出来,大头是那种比较有原则的人,虽然为了生存,会采用暴力去解决一些问题,但我觉得他还是很仗义的,对这种人,我不想勉强,也不想硬逼。
大头想了想,又咧嘴一笑:“我们可能会困死在这儿的对吧?”
“有可能。”一说这个,我就很悲观,不是我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动力,只是面对这样一个连一丝缝隙都不存在的地方,该怎么朝外跑?
“既然要死了,还要什么原则?”大头舔舔嘴唇,问我有没有烟,我从背包里翻出半包被遗漏的香烟递给他,大头猛抽了一支,然后开始跟我讲。
和我想的差不多,大头这个人本身对青铜碎片是没有兴趣的,他只是受人之托,替人找东西,然后拿报酬。现在古行也不那么好混了,大头手下有不少伙计,都要吃饭,所以大头做的事,和老神一样,都是为了钱。
这种受人雇佣做事拿钱的人,在古行里并不罕见,经常会有,但委托大头做事的这个幕后金主,是个很不一般的人。
说起这位金主,普通人可能不了解,不过如果是做历史或者文物研究的人,就会知道,这位金主曾经有多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