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个在夜色里围着土包不停慢慢转圈的,赫然就是李老一家。我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李老的老伴儿还有女儿女婿,不都在北京?
更关键的是,从视频的画面上,我能很清楚的看到李老。如果说前几天收到那封字迹酷似李老的信时,我感觉震惊,那么此刻,我完全不知所措了。
一家四口,在摄像头前仿佛什么都不知道,梦魇一般的不断的兜圈子。黑夜,荒地,老坟……盯着手机的屏幕,我突然感觉,这段视频的场景,就是那封信里所说的,叫做雷口的地方。
在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的同时,摄像头的距离又慢慢的拉近,这个时候,摄像头恰好对准了李老,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李老低垂的头微微抬了起来,我看到了他的脸。
他的脸,和他临死前我梦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满脸的皱纹,疲惫不堪,眼圈乌黑。当李老抬起头的一瞬间,又露出了那种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诡异表情。
画面在此时定格了,定格在李老的脸上,视频彻底终止。我拿着手机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心里和身体忍不住一起打了个冷战,深深的恐惧还有巨大的压力一下子把我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我的思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能够判断出,接到那封信以后,我因为犹豫不决,一直未能动身赶往雷口,所以紧跟着,我又收到了这段视频。
现在的处境是显而易见的,拍摄这段视频的人,用这种方式无声的威胁我,如果我继续犹豫,那么我的下场,不会比李老一家人好多少。
这一趟,看起来不去是不行了。
事实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对种种诡异的现象非常的疑惑,我很想知道这些现象背后的真相。出于无声的压力,再加上对事情本身的困惑,我被迫做好决定,拼了!
我马上准备,包括可能用到的装备以及信息。准备工作就绪,我踏上了前往安阳的列车,路途走了一半,我已经通过互联网,把雷口那个地方所有能搜集到的资料全都浏览了一遍。总体来说,雷口名不见经传,包括历史资料以及安阳县志里均没有太多的记载。那是一个镇子,在安阳的西北方向,很荒僻。
距离安阳越来越近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开始紧张,我不停的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可是当我回过神来,突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到雷口去干什么?
我一下晕了,因为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到了雷口以后,该做点什么?李老的信,还有那段视频,只是指引我来到雷口,却没有更具体的说明。
考虑了许久,我只能先以视频上的场景为突破口,找到那个地方,至于后面的事,我想不到。
两天之后,我到了雷口镇,镇子的辖区很大,至少二十多个自然村行政村分布在雷口辖区内。我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就用最笨的方法,在辖区里面一个地方挨着一个地方的找。
地图上巴掌大的一块区域,真走起来简直要把人的腿跑断,我在雷口辖区的荒山里徒步跋涉了三天,中间找到三个村子,我从视频里截图,然后PS,拿单纯的场景给村里的人辨认,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我一个人背不了那么多装备,幸好天气渐热,通常都是在山里露宿。在雷口这边连跑了几天,体力消耗太大,累的要死要活,入夜就一头栽倒,睡的昏天暗地。
但是在这种地方,不可能睡的特别死,睡梦中,我开始做梦。梦境杂乱,我梦见李老一家站在一片黑乎乎的荒地里,茫然无助,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死沉沉的死气,还有些许的诡异。
这种场景很瘆人,更关键的是,在梦里的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无形中,我好像觉得这些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李老一家到底怎么了,但我能感觉到,如果没有救援的话,这四个人仿佛会一辈子都绕着那个老坟一般的土包,不停的走下去。
“庄正……”
李老黑着眼圈儿,两条腿僵直的慢慢挪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他一直都到我身前,脸上依然是那种似哭似笑的诡异表情。他低着头注视着我,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几乎是呆滞的,目光很直,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一刻,时间好像停滞了,只剩下这个虚无又让人胆战心惊的梦在飘荡。李老直勾勾的盯着我,什么都没有说,过了很久,他脸上那种诡异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满脸的皱纹微微的颤动起伏。
他就像很多很多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的老人,无奈,凄苦,明知道快要离开这个世界,却没有办法能改变恒定的自然规律。
李老的眼睛里,很快就涌动出一汪眼泪,带血的眼泪,泪水里夹杂着一缕一缕的血丝,触目惊心。他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着,欲言又止,尽管他一个字都没再说,但我的感觉告诉我,他一定有话。
李老依然那样目不转睛的低头望着我,眼睛里的泪水啪嗒啪嗒的滴落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脸上。我是个心软的人,尤其受不了人的眼泪,一着急,瞬间就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当我睁开眼睛,周围是空荡荡的荒野,李老,还有他的家人,无影无踪。那就是个梦,但是这些日子,我不止一次的做过类似的噩梦,这可能是个很不祥的征兆。
从睡梦中惊醒,就很难再入睡,我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人一苏醒,思维和感官在很短时间里恢复到正常,我还没有直起腰,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脸上,黏糊糊的粘着什么东西。
下意识的随手在脸上一抹,手掌顿时血红一片,心里随即一惊,我脸上是什么?是带血的眼泪?
啪嗒……
就在我心神不宁的时候,从头顶细密的枝叶之间,无声的滴落下来一滴液体,堪堪落在我的额头上。我唰的抬起头,月光透过枝叶照射着,什么也看不到。
头顶只有树叶,随风轻轻摆动着,然而在我抬头的一刹那间,心里猛然浮动起一股很不安的感觉,同时还有强烈的预感。尽管我的的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可我能感觉出来,树上,一定隐藏着一个人。
是那个看不见的“人”。
我很警觉,蹬蹬的倒退了几步,一动不动的朝树上望着。此时此刻,我的感觉仿佛替代了眼睛,我不仅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甚至还能感觉到它就静静的伏在不断晃动的树叶间,同样在一动不动的望着我。
可能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有清晰的意识,我意识这个看不见的“人”,应该就是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始作俑者。对方在暗,我在明,局面对我来说非常被动,我是有些恐惧,可是我很清楚,如果就这样恐惧下去的话,那么我会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我得想办法争取主动。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我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我感觉树上那个看不见的“人”突然动了,很慢很慢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它从树叶间悄悄的朝树下爬,像一只猫,悄无声息的顺着树干爬到了地面。
面对一个连看都看不见的“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进攻,怎么防御,但出于本能的自我防护,当我感觉对方已经从树上爬下来的时候,猛然就抽出了腰里的刀。
这边刚一抽出刀子,还没有动手,那个刚爬下来的“人”,似乎察觉出我有主动攻击的征兆,它根本不和我产生任何接触,转身就跑。
它的溃退无形中让我的信心大增,我抓着刀子就追了过去。
我的感觉在这时候敏锐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能感觉这个看不见的“人”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在荒野中急速穿梭,我紧追不舍,它绝对是事件里非常重要的一环,如果能控制它,或者得到点线索,对我的帮助必然很大。所以我追的非常紧,用尽全身的力气撒腿狂奔。
但是这个看不见的“人”就如同一条飘荡在荒野中的游魂,脚不沾地,快的异乎寻常,我玩了命般的在后面追,追来追去,渐渐被对方甩远。
我记不清楚跑了有多久,一直到彻底把对方追丢,我才悻悻放慢脚步。但是一转身的功夫,我有点慌神,我对雷口这边的地形很陌生,夤夜追着对方跑了这么远,一下子认不出归路了。
我拿了指北针,根据自己的记忆大致判断方位,想要找到之前走过的路。指南针肯定是没问题的,头顶的月亮也是明显的参照物,可是走了很远,始终觉得周围的环境非常眼生。
最少在这片很陌生的荒野里晃悠了一个钟头,我觉得自己好像越晃越远了。我没有太多的野外探险经验,不过我知道不能再这样盲目的晃下去,最起码要等到天亮再说。
我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之前追着看不见的“人”跑的特别急,随身的装备和给养都丢在原地,眼下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盼着天亮以后能把装备给找回来。
周围很静,只有一阵一阵呼啸而过的夜风,我不敢再睡觉,唯恐会出现别的意外,一边休息,一边不停的观察附近的动静。
就在我一转头的功夫,余光猛然瞥见左边不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猫。我的心随之一紧,我根本就没察觉出这只猫是怎么出现的,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好像已经在原地蹲了很久。
猫身上的毛是纯黑的,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它像一尊雕像,蹲在那边注视着我。我对猫这个东西有种说不出来的忌惮,尤其是在夜晚的荒野里,猛的看到一只黑猫,那感觉非常不好。
我这边还没有想好具体的对策,不知道该走该留,那只雕像一样的黑猫突然动了动,接下来的一幕,是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的诡事,绝对没有遇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