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一走,留下我一个人在急诊室外面发愣,虽然他说了一点情况,让我大概了解了现在的总体局势,但最关键的问题,我还是不清楚。我只是隐约觉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事件里露头,就如老神所说,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敌人,不过也有一部分帮我的人。
老神不肯告诉我,我就自己琢磨。回想一下今天晚上和小红花在老影院的遭遇,我总感觉那好像不是一种危险,更像是一种提示。至少,在遭遇中,我知道了司母戊铭文的原始起源,还有,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绝对是重中之重,如果能有办法把他的底细,还有当时发生的一切弄清楚,那么很多事情的答案就显而易见。
我想了一会儿,不由自主的去摸烟,但口袋里的烟被老神给顺走了。就是摸烟的时候,我心里突然产生了疑问。要是情况正常的话,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肯定早就死了,然而围绕司母戊铭文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不正常的,这样判断,那个一模一样的人,很可能还活着。
可是,要怎么找到他?
正想着,值班的护士喊我,点滴打完了,小红花也从昏睡中醒过来。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手。她就是普通的发烧,烧一退,渐渐就恢复了。
我跟她说,老神把车子给开走了,小红花不在意这个,她在意的是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得继续找铭文。”我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算,我很想到小郎山去,去小郎山的意义不仅仅是寻找铭文那么简单,我是想看看,几十年前在小郎山发生过的事,还有没有留下些许的痕迹。
“庄正。”小红花的脸色发白,从病床上坐起来,在电影院里经历的遭遇时间并不长,但是无形中,把我们的关系好像拉近了一步,她还没有彻底退烧,软绵绵的靠着我,说:“我有种感觉。”
“什么?”
“我感觉,就算我们真的把所有的铭文都找齐,也找不到可以解决尸胎红斑的办法。”
“不会的。”我摸了摸小红花的头发,但是心里也忍不住一紧,因为我之前就努力解读过铭文,但是没有收获。
如果把所有铭文都集中在一起,却又无法洞悉它的真正含义,那么铭文就等于一堆索然无味的符号。
小红花的尸胎红斑比我严重,抱着她,就能隐约闻到那股几乎压制不住的气味。正是这种不太好闻的带着腐败的气味,让我对她更怜悯。我想起了在老影院的时候,心里产生的冲动。
我想保护她,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我和小红花在这儿呆到了天亮,然后当天就坐车离开。回到北京之后,小红花做了一些安排,一部分人得去找失踪了好几天的宋金刚,一部分人需要打理正常的生意。这一次,我不敢再逞强了,准备行动的时候带上老帽。
我知道现在的小郎山已经没有太大意义,因为保存在三元观的那尊青铜残鼎,就是从小郎山弄回去的。我的主要目标是三里峡,但在去三里峡之前,我心里总是有股消退不掉的执念,我很想去小郎山看一看。所以准备工作就绪以后,我带着老帽他们,先赶到小郎山。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凡是和司母戊铭文有关的地方,都很偏,而且荒,可能是那种不正常的气息在这几个地方弥漫沉淀了那么多年,人住不下去。
小郎山也一样,而且,这个地方的荒凉,有点说不出的感觉。现在是夏末初秋,气温还没有大幅度下降,但来到小郎山的时候,整片山好像都蔫蔫的,草木的叶子已经开始枯黄凋落。
我说不出来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但是整个小郎山,仿佛笼罩着一层飘绕了一千年一万年的死气。
在来之前,老帽搞了点资料,不过小郎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殷商时期,王室在这里修建的祭司场也是个非常隐秘的场所,知道的人不多,没有留下相关的史料。我们只能在地图上找到这地方,其余的情况就掌握的不多,至于祭祀场的具体位置以及入口,更不得而知。
我感觉这样不行,一大片山,想去找一个直径最多几米的洞口,非常困难。我已经有时间上的紧迫感,所以就打算在这儿找几天,真的找不到的话,只能暂时撤走,等以后时机允许的时候再来。
不出我的所料,我,小红花,老帽,以及老帽带着的两个伙计,五个人在这边找了整整三天,一丁点线索也没有。妖人说过,以前几个王室的祭祀场,遗留了守护青铜残鼎的人,但小郎山的青铜残鼎被运走了几十年,守护者早就不在了。没有守护者的踪迹,祭祀场仿佛被淹没在这片崎岖的山地中。第三天晚上,我跟老帽说,收拾东西,明天离开小郎山,到三里峡去。
“三里峡的情况稍好点,有一部分线索。”老帽在我旁边抽着烟,告诉我一些事。
那是以前给李立威供货的几个土爬子,他们的本意,是想在安阳附近找找有没有被遗漏的殷商时期的古迹,商时期的殡葬还没有形成完整的规制,但只要能找到一处,挖出来的不是青铜器就是带着甲骨文的“卜骨”,都是很珍贵东西。这几个人本身不知道三里峡那个地方的底细,完全是歪打误撞找过去的。
具体的过程我不清楚,但他们在三里峡那边肯定发现了什么,而且死了人,就不敢继续搞了。后来,这些人跟李立威的人做交易的时候,随口说了几句,当时小红花还没有被尸胎红斑缠上,也不知道司母戊铭文的事,所以只当做传闻听了听。等到她真正搅合到事儿里,才开始顺着那几个土爬子提供的线索去摸。摸清楚了一些情况,没有来得及动手去搞,就遇到了我。
“那就到三里峡去吧,这个地方,暂时没搞头。”我有点不甘心,可是改变不了现状。
跟老帽聊了一会儿,感觉内急,我起身去方便,走出去二三十米,在一片快要枯黄的野草边停下来。
半空飘过一片乌云,遮挡了月光,大地一瞬间就陷入了一团黑暗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好像隐藏无数的谜团。
就在我刚刚解开皮带的时候,心里闪过了一丝很异样的感觉,我暂时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声音,但那缕异样感一出现,我就察觉到了这缕异样的来源,猛的回过头。
一团很模糊的影子,黑黑的,就站在我身后不到半米远的地方,我一回头,几乎跟它来了个脸对脸。这一下把我吓的不轻,但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反应,我突然看到这团淡的和黑烟异样的影子,隐隐约约露出一张脸。那张脸是老羊倌的,很飘忽,可我认得出来。
我心里骤然升起的惊恐被压了下来,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死后”的老羊倌了,尽管他每次出现的时候足以把人吓的半死,但除了这些,倒真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危险。
“你干什么!”我实在分辨不出老羊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但它站在我背后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脊背上被尸胎红斑所重压的感觉,顿时就轻了很多。有些事情是明摆着的,我中尸胎红斑,就是当初因为反击杀掉老羊倌之后发生的事。当时的一幕,我无法忘怀,因为那时候我了解的还不算太多,一刀捅进老羊倌的心脏,他整个人都很诡异的消失了。
那件事之后,我琢磨了很久,我感觉就是老羊倌附着到我身上,化出了一片意味着死亡的红斑。
“你找不到路了。”老羊倌只是一团影子,不可能看到他有什么表情:“我知道,祭祀场的入口在什么地方。”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盯着那团影子,心说它出现的太巧合了,好像知道我在小郎山这边找了三天,没有找到那座被遗弃的祭祀场,所以专门跑出来给我指点迷津。
也就是老羊倌说出了这句话以后,我觉得疑惑。仔细的回想一下,在我第一次来到雷口的时候,老羊倌好像没有要杀我,或者囚禁我的意思,但他带给我的麻烦,比杀了我还让人痛苦。尸胎红斑多半就是因为他才出现的,这等于给我套上了枷锁,不管我自己愿意不愿意,却都要在这条路走下去。
当我因为线索的匮乏而走不动的时候,老羊倌就很及时的“出现”,把相关的线索告诉我。
这分明就是引着我朝这条路越走越远,连回头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知道祭司场的入口,那又怎么样?”我对老羊倌一直有种反感,可能他刚一出现的时候就带给我阴森和诡异的感觉,我很讨厌被人欺骗和愚弄,尤其是明知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却碍于种种原因无法自拔。
“在这里,你会知道一些在别的地方了解不到的事,你,不想知道?”
我恨的牙根都是痒的,我能拒绝一切,但偏偏抗拒不了对真相的渴望。
“你知道这些?”我冷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让我了解,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
“有的事,必须要你亲眼看到。”老羊倌稀薄的影子朝着小郎山那边抬了抬手:“就在那里。”
我不能不承认,老羊倌三言两语就把我的求知欲完全给勾动了,我没有勇气拒绝他,因为我的确很想知道,小郎山这里,隐藏了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