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大门在车子靠近时便自动打开了。随着汽车慢慢驶进院子,我看到有一些人在远处的草坪上散着步,接受的午后温软阳光的沐浴。这散步的人中绝大多数都是老人,其中偶尔几个年轻人都穿着相同的白色衣裤,看起来更像是统一的工作服。
“这里是疗养院?”我问。
“嗯,我带你去见个人。”蓝老板回答道。
车子很快开到了庄园内的停车场。下了车,蓝老板带着我步行来到了一栋坐落在庄园中心的小楼跟前。这是座外形很朴素的四层建筑,楼层虽然不高,但占地面积却不小,看起来就很像是学校教学楼的结构。
我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进入楼内。来到三楼,蓝老板带着我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了右侧的房门。
在房间的窗口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表情祥和的白发老人。老人的脸上带着呼吸器,嘴里插着一根管子,在病床旁边放着一台机器,看样子似乎是用来维持老人生命的。
蓝老板走过去,在床头坐了下来,满眼温柔地望着床上的老人。如果单看外表,估计很多人都会觉得这两个人会是父女关系,但我很清楚,蓝老板已经快九十岁了,床上的白发老人应该和蓝老板的年岁相仿。
“他是您的……”
“他是我丈夫,就是照片上另外那个人。”蓝老板没等我说完便抢着先回答道。
“我以为,我以为您丈夫已经……”我欲言又止。
“死了?”蓝老板笑着望向我问。
“嗯。”我点点头。
“其实结果也跟‘死’差不多,他已经这样躺了六十年了,我试了所有我能试的办法,想要让他醒过来,但所有的办法都失败了。”蓝老板语带伤感地说道。
“他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因为盗墓?”我问。
“对,因为盗墓。”蓝老板冲我点了点头,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床上的老人。“有很多人劝过我,让我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可以过我自己的人生。但是我觉得他就是我的一生,如果没有他,我的人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就算他一辈子都只能这样躺在这,我也一辈子都在这陪着他。现在,那些劝我放弃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人世了,到最后,反而只有他还在。有时候我也在想,到底是我陪着他还是他一直陪着我。”
“我听人说,就算人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也能听到身边的人讲话。”我道。
“嗯,我也觉得他能听到我的声音,有时候他还会流出眼泪回应我。所以我每个星期都会过来这边看他,跟他说说话,希望有天他能再次醒过来。虽然我知道希望很渺茫了,但只要我们都还活着,我都会一直过来。”
看着眼前的场面,我的鼻子不禁一酸,同时也发自内心地佩服蓝老板……所谓至死不渝的爱情大概就是如此了。
“您这么小心,其实是怕有人把您丈夫当成威胁您的手段吧?”我问。
“对,知道内情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也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我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些蠢事,我知道这些事迟早会给我惹来麻烦。我什么都不怕,但就怕他被牵连,所以我才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
“是因为雪山上的那个古迹吗?”我继续问道。
“跟它没有关系。对了,关于我的事情,你可能已经从孙峰那里了解到不少了吧?”
“嗯,了解到一些,好像您的父亲是位考古学家,但是您却做起了盗墓。”我道。
蓝老板听后笑着摇了摇头道:“有的时候谎话反而更容易让人记住!所有人都觉得我父亲是个有威望的考古学家,但只有我知道,他其实才是个货真价实的盗墓贼!他借着考古的名义,不知道倒卖了多少文物,他把所有的考古知识教给我,目的就是让我继承他的‘事业’。我曾经很崇拜他,但是后来我知道他其实是个贼之后,我就离家出走了,也和他断绝了父女关系。”
“那后来您怎么也做起了盗墓这一行?”我好奇道。
“可能就是所谓的‘盗亦有道’吧。”说着,蓝老板也再次将目光转到了病床上。她轻轻抚着老人的脸颊说:“你爷爷和张恒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劫富济贫侠盗,他们不是商人,更不是贼,如果用现在的话来说,他们就是冒险家。我想你爷爷肯定不会和你说起我的事情,你爷爷和张恒曾经给我出了一道难题,让我在他俩之间选择一个,最后我选了张恒。可能也是因为我做出的这个选择让你爷爷回了东北,从那之后我就没再和他见过面了。”
“还有这种历史呢?”我笑着说道。这就难怪蓝老板对我如此关心了,又是教我应对鬼,又是给我准备药茶,原来她和我爷还是“老相好”。
“那当时您为什么没选我爷啊?我感觉我爷挺帅的。”我继续问道。
“可能就是因为你爷爷他太帅了吧,我觉得就算没有我,他也一样可以找到合适自己的人。但是张恒不一样,他傻乎乎的,做什么事都不考虑后果,总是一个劲闷头往前冲,我觉得需要有个人留在他身边照顾着他,所以我选择了他。可惜,我没能把他照顾好,最后还是出了事。”
“到底是什么事?”我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是湘西的一座苗王洞窟,张恒和我说,那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冒险,只要找到了苗王鼎,我们就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结果我们真的找到了,但是我们却都中了蛊毒,我侥幸被救了过来,但肚里孩子却没了,他也一直昏迷着。我从那之后就发誓,再也不去做冒险、盗墓这些事情了,只盼着老天爷开恩,能让张恒醒过来。但是他一直没醒,我觉得这就是老天在惩罚我,惩罚我爸、和我身边所有的这些人,因为我们对逝者不敬。”蓝老板叹着气说道。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还要教袁通盗墓的知识?”我问道。
“我怎么可能教他这些东西,是他自己偷偷学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劝过他,甚至用断绝关系来威胁他,但是再威胁也没有用,就像你爷爷在回东北前明明几次三番地警告过我和张恒,说他算过卦了,我俩必须收手,不然会有危险,甚至会牵连后人,但我俩还是没听。”
“那……关于雪山古迹,您也不可能告诉我它到底在哪了吧?”我问。
“我发过誓了,不会再帮任何人去做盗墓有关的事,哪怕是你爷爷亲自来求我,我也不会帮忙的,希望你能理解。”蓝老板道。
“嗯。”我点了点头道:“我能理解!那就这样吧,雪山古迹的事我自己再想别的办法。”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可能就按照希伯来人的路线进山里去找吧。”我道。
“那还不是大海捞针。”蓝老板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拿出手机,找出了一个号码,“你记下这个电话,到了丽江之后你去找一个叫‘巴让’的人,他能帮上你们的忙。那张照片,就是我、张恒还有你爷爷在一起的那张,照片就是巴让拍的。他是我们登山的向导。”
“是吗?那可太谢谢了!”我连忙道了谢,然后一边记着号码一边问道:“那这个巴让现在多大岁数了?您和他最近有过联系没?”
“有,去年他儿子还给我通过一次电话。当年我们一起进雪山,遇到了雪崩,巴让掉在了山涧里摔断了腿,我们轮流背着他下的山,所以他一直都很感激我们。你见到巴让也不用提我,只说你是秋远山的孙子就可以了,他会很愿意招待你的。”蓝老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