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日,商府小少爷出世的消息便传到了江南各世家与豪绅耳中,众人皆派人出去打听消息,隐有一股蠢蠢欲动之态。
商寒煜将新儿出生的喜讯告诉了西山商家,商家老夫人高兴得马上让人收拾包袱,要当甩手掌柜,不再管断了一只手的商镇天,嚷着要南下来看小孙子。
商寒煜忙阻拦道:“我们年节的时候会带他回去,如今北地不稳,父亲行动不便,正是要娘守在一旁照顾的时候。”
商老夫人心中开始犹豫,却仍傲娇道:“谁管那个死鬼?净会给我惹麻烦,每次出去就没一次能完好无缺回来的!不是中枪子就是瘸胳膊断腿的!”
商寒煜隐忍着笑,随她在电话那端絮絮叨叨地将与商镇天有关的芝麻绿豆的陈年往事再翻一遍,然后又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一通小孩要注意的事项。从头到尾,商寒煜只有点头应是的份。如烟靠在床上见他那二十四孝子般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商寒煜便抬眼瞪她,又听那边说了几句,插话道:“娘,我让如烟与你说几句吧。你们聊聊,提前熟悉熟悉。”
说着将话筒递给她,如烟登时瞪圆了双眼,用眼神询问他:说什么?
她只见过商老夫人商沁姝两面,那是一个严厉而雷厉风行的女子,风骨不输男子,性格飒爽,天生有股领导者的气势,却也是让她有些畏惧的人。
“是如烟吗?”
“嗯,婶娘好。”如烟一阵尴尬,犹豫一阵不知该如何喊人,最后还是决定以商镇天的辈分来称呼。
那边的商沁姝豪爽地大笑,“都这时候了还唤婶娘,是还不把我当自家人吗?”
如烟一阵尴尬,这时改口又不大合规矩,可若不改口此时又骑虎难下,如烟恨恨地瞪了一旁似一本正经的看书的商寒煜。都怪他,无缘无故的突然让商夫人与她说什么话!
“这……商夫人……我……”
“嗯?”商沁姝提高了下音调,表示对这个称呼不满。
如烟羞红了脸,要转身背对商寒煜,却因为翻身扯到了伤口,轻呼一声,商寒煜闻声忙放下手上的书上前查看,“怎么了?扯到伤口了?”
如烟蹙了蹙眉,示意他电话那头的商沁姝还在听着,商寒煜便不忍看她为难,接过了听筒,对商沁姝道:“母亲,您就别为难她了,她脸皮薄,还要过些日子才会习惯。到时候她肯定叫得比我还顺溜。”
如烟见他接过去,松了口气,庆幸躲过了一次。那边的商沁姝便又说了几句,才不舍的挂了电话。
他坐到如烟身旁揽了她在怀中,嗅了嗅她身上的奶香味,商量道:“我与母亲说了,六六的大名由她取,你觉得如何?”
因这孩子不足月,出生的时候个头小,只有六斤重,商寒煜双手抱着,只有他的两个巴掌般大小,比当年的妞妞还要小个头。他便以他的体重给取了个小名。
如烟摇摇头,当年她去世的时候,妞妞也只有小名,后来她知道了妞妞的大名,便知道这名字是商寒煜起的,如今六六是商家孙辈里的男丁,上有祖辈高堂,由他们赐名很正常,如烟不会在这些事上有过多意见。
“寒妃怎样了?还在生气吗?”
昨日她醒来后,才知道商寒煜搧了商寒妃一巴掌,她心中便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商寒煜不该将此事的过错怪到商寒妃的头上,然而她又不能说唐少末之事,因此对商寒妃更是愧疚不已。
“她还有理由生气?我不罚她闭门思过已算是宽容了。好了,不说她了,你身子弱,躺下再休息一会,等会起来吃晚饭。”
如烟此胎本不足月,母乳严重不足,然而她坚持要让六六第一口喝的是母乳,强撑着喂了奶,才将吃得半饱的婴儿交给新聘的奶妈喂养。
而妞妞与柳如湉两个,则在见了小弟弟、小外甥一面的第二日,就被孙副官提着衣领丢到了后面的洋房别墅里,让教书先生给开始启蒙,好让如烟能安心养月子。
翌日午饭后,是六六的洗三,如烟还不能下床,便由黄妈做收生姥姥,为六六主持洗三仪式。
黄妈按照旧俗,让人备好了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一种点心)小米儿、黄白首饰、什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新毛巾、铜茶盘、大葱、姜片、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等,让厨房提前熬好了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若干。
商寒煜方打了胜仗,又喜得麟儿,在打仗期间处观望状的江南众豪绅,纷纷借着这个机会上门送礼道贺巴结。
江南四大家虽不曾公开表态,然而还是在私底下让人送了些贺礼过来,如烟听了小柔对外面所发生之事的转报,心里清楚,这几家都是看在她自小在几家长辈面前长大的情分。
这些贺礼也不多金贵,就是些平常洗三时送的一些油糕、桂花缸炉、破边缸炉、鸡蛋、红糖等食品,还送了些小孩所用的衣服、鞋、袜等。
黄妈让人皆以面食作为回礼,送了回去。
一通繁琐的洗三仪式下来,差点累散了黄妈这把老骨头,商寒煜看在眼里,便大手一挥,将添盆里的金银首饰及现大洋都赏了她,额外又给她封了个红,黄妈犹豫着没敢接,就想着以这个来向商寒煜讨个人情。
小薇犯了商寒煜的禁忌,他此时虽不急着整治她,但是这般不让她踏入主院,到后厨帮忙,从夫人身旁伺候的大丫鬟到后厨的粗使丫鬟,这不是直接打压再不重用是什么?
商寒煜眯眼看着黄妈的犹豫,伸出去的红纸她迟迟不接,便冷声道:“今日是六六的洗三,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不想被别的事打扰,影响心情。”
这话说得直白,黄妈无法,只能接过了包着现银的红纸,揣进怀里。
商寒煜满意了,接过洗得白白香香的六六,见他这三日长开了些,浓密的短发,白皙细腻的皮肤,以及精致的五官,很是欢喜。
“这孩子长得这般精致,长大后定然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少爷。”
黄妈见他看着孩子笑,便挑他喜欢的话说,商寒煜闻言看她一眼,也不接话,转身就往如烟的卧房去。
黄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焦灼,想着等忙完小少爷洗三这事,下一步他应该要处置小薇了,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老夫人远在西山,远水救不了近火,真是急煞她了。
转身一看,见孙副官在指挥着下人收拾整理现场,便忙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