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副官将人送回西厢小街后,让人看着巷口处,便回商府去报告如烟今日一天的行程,着重说了去医馆后都与什么人打了交道。
听他说到如烟在医馆门口遇到唐末,商寒煜只吸了一口烟,点点头表示知道,却在听闻韩蒹葭唤唐末哥哥时,抖烟灰的动作一顿,皱眉问道:“韩蒹葭?江南四大家中的韩家嫡出女?”
“是!”
周镜雲出身的江南吴地周家,祖上皆是世殷之家,其祖父更是官至两江总督,周氏一族在江南的风头一时无两,且与其他世家大族皆有姻亲关系,更是让其势力盘根错节,无法轻易撼动。
而江南吴地向来以四大家为首,周柳韩兰,如今柳家与兰家式微,韩家虽是与周家一般从官场转战商场,但在这盘根错节的关系里,在官场与军队里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若是周家与韩家联手,那么商家即使动用北地的所有势力,也不敢轻易与之对抗。
商寒煜头痛地揉揉太阳穴,示意孙副官继续,听闻如烟与周镜西见了面,他也仅是脸色淡淡的点头,似乎并未听进去,直到孙副官报告完毕,静默在一旁等候吩咐,他才恍然醒来般,双目如炬地看向孙副官。
“我想到了一个人。”孙副官见商寒煜的脸色严肃冷峻,也带上了十分的慎重,挺直了腰背,认真的听商寒煜说下去,“闽军的少司令。”
“什么?”孙副官一惊。
如果真如商寒煜所猜测的,那这事可是非同小可了!
别的军阀派系头领在他们的地盘上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来回晃荡,他们竟然毫无所觉?想起来便毛骨悚然。
商寒煜起身从衣冒架上取下军帽,往脑袋上一扣,整了下身上的军装,对孙副官道:“你马上派人将四处要道关口把守住,防止人跑回闽中去了,我去一趟军营安排。”
“是!总长!”孙副官恭敬地行了个军礼,转身就往书房外走。
“等一下!”商寒煜突然想起那个让他头痛的人,喊住了孙副官,“你先安排一些人护住西厢小街的柳公馆,别让外人进去,也别让里头的人出来。”
“是!”
孙副官接到安排部署的指令,利落地安排下边的人分头行动。而商寒煜也马不停蹄的赶往西山军驻扎在吴地的军营。
这边,唐末正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河中朦胧月色下的水光,一站就是一个小时,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的烟卷被烧得只剩个烟蒂,灼痛他的手指,才骤然回神。
突然,他猛然转身唤在门外的江副官:“江付,你马上整点人数,将十一路队化整为零,以各种身份隐藏在江南各处的人群中,并马上联系二叔安排三艘出海的船,分三条水路,让第七路队分乘这三艘船回闽中。”
“怎么了?闽中发生了什么事吗?”江副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的看着神色焦急,开始在衣橱中翻找外出衣服的唐末。
“恐怕商寒煜不久就会猜出我的身份,此地不宜久留,要马上撤离江南。”唐末头也不回,从衣橱中翻出一件灰色的大衣,利落的穿上,转身见江副官还愣在原地,忍不住皱眉道:“还愣着做什么?等着商寒煜来将我们一锅端了?”
“哈?”
“哈什么?快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哦。”
江副官大脑有些空白,一边挠着脑袋一边往外走去,走到大门外,又探脑袋进来道:“少司令,我们走了,二爷那怎么办?”
“你亲自去,与二叔说,以不动制万变,商寒煜就算猜到他与闽军有关,但没有确实证据,他暂时还不敢随意动他。”
“是!”
按照唐末的吩咐,江副官马不停蹄的去安排,不到三个小时,将近三千的两队人马,分散到各处。
而夜色越发深沉中,军靴踢踏在地上特有的“吧嗒”声响起,惊醒了不少睡眠中的人。
“小姐,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安妈手中挎着个空菜篮子,跟在柳素心身后,愤愤不平的说着今日一早的事。
柳素心一身淡绿色旗袍,肩上披着如烟上次送的蕾丝边披肩,一手拿剪子修整着庭院中的几株兰花、月季、桂花的枝叶,一边听着安妈的唠叨。
“好了,也不是多大的事,不让出去就不出去吧,没什么事不要与他们起冲突,咳咳咳……管好下面的人,不要让她们往侄小姐面前多嘴,咳咳咳……”
“这……侄小姐待会出门也是会知道的……”
安妈觉得这事本就是柳如烟惹来的,她不知在外头如何惹了北边来的兵痞子,如今连累得整个柳公馆都遭了殃,更要命的是柳素心每日必服的中药也用完了,今日是必须要去药店抓新药了。
“你们今日不让她出门……”
“不让谁出门啊?”
如烟从房里出来,昨日在医馆中挂了两瓶消炎水,又送韩蒹葭回韩府,这来回奔波让她累得够呛,今日起晚了些,却还是觉得不够睡,整个人有些惫懒,见到庭院深深,树木花草的清香扑鼻而来,忍不住伸手展了个懒腰。
安妈虽心中藏着的埋怨不曾出口,但毕竟也是有腹诽过的,见如烟突然从房中出来,也不知她听了多少,有些尴尬的打个招呼,便找个借口出去了。
柳素心放下手中的剪子,用旁边的清水洗了洗手,以帕子揩干水迹,走过去对着如烟张开的两只手臂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如烟吃痛,赶紧收回手护着,对着柳素心嚷嚷道:“姑姑你干嘛?一大早吃了火药了?这般大的火气。”
“柳家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行止坐卧皆有章法,一个大家小姐当着下人的面伸懒腰,不成体统!”柳素心没好气的瞪如烟一眼,进了一旁的亭子喝茶。
如烟觉得特别郁闷,她本就不喜欢柳家的事事皆规矩,这样不许那样不行的,没想到离开柳家这么多年的柳素心,依旧把这些规矩看得这般重要。
她郁闷地坐在柳素心对面,见柳素心以杯盖拨着茶沫呡了一口,没忍住的反问道:“姑姑你如果真这般注重规矩,就不会不顾族规家规,从柳府搬出来这么多年了。”
说完,见柳素心喝茶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她不说话,她心里就开始打鼓,她又说了戳人心窝子的话了。
柳素心叹了一口气,将茶盏放下,认真的看着如烟道:“烟儿,姑姑这般说你,也是为你好。你以为像姑姑这般离开家族,就真的过得自由自在吗?只有自己经历过这苦楚,才不希望你步姑姑的后尘。”
柳素心抓过如烟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抚着,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怜爱之心,“这是条不归路,姑姑曾在最艰苦的时候想过,放弃自尊回去求族人的原谅,但是最后是咬牙含血挺过来的……但这也是因为家族不曾进一步的逼我,我才有毅力挺过来,但是你与我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