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彩被崔贤文的人,送到商寒煜在上海的府邸不久,便亲耳听闻了商寒煜遇难的消息。
她整个脑袋轰然一声炸响,似突然失聪了般,什么话都听不到了。
许久,她才挣扎着起身,拉着一个商寒煜的侍卫兵的衣袖,追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谁……坠崖死了?”
那侍卫兵跟在商寒煜身边已有将近十年,因前夜的行动,商寒煜只点了些士兵去,并未派遣他们这些侍卫兵,所以他们被留在了商寒煜在上海的府邸。
因此侍卫兵们是认得盈彩的,也因为如此,所以在前夜她到来之时,众人才将她放了进去。
如今正是众人忙乱之际,她却不依不饶的抓着人反反复复的问,有些疯癫的摇头晃脑,还将几个侍卫兵的手抓出了一条条血痕。
正当众人有些厌烦之时,她一把甩开了侍卫兵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即使隔了许远,还能听到她半疯癫半清醒的声音。
“不可能?怎么可能?”
“我不要你死!你还没娶我呢!”
“我只是想要你一无所有啊,你怎么就这样死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死,一定是他们骗我的。他们想让我死心是不是?”
“还是你知道我背叛了你,所以故意安排了这一出,要惩罚我是不是?”
“你出来啊!我让你当面惩罚我,你出来啊!”
几人疑惑的相互对视一眼,不知盈彩究竟发的什么疯。
但是众人跟在商寒煜身边久了,自然也知道她与商寒煜的一些过往,所以只当她听闻这个噩耗,一时承受不住打击,疯癫了也说不定。
众人忙着安排人手去寻找商寒煜的下落,已没什么心思去猜盈彩那些疯癫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待得将城中的士兵分派出几队去搜救后,这个曾经繁盛一时的都市,却完全暴露在了敌军的爪牙之下。
“这是?”白云山疑惑的看着面前趴着一动不动的人,上前两步,犹豫许久,才将人翻转过来一看。
这一看便是大惊,推着地上满身伤痕,昏迷不醒之人的手臂,试探着唤:“商总长?醒醒?”
秋茗本在另一边摘野果子吃,听得白云山的声音,忙靠过来,“师傅怎么了?”
走进来一看,也是吓了一大跳,“师傅,他为何会受重伤?”秋茗不解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商寒煜,忍不住问白云山。
白云山仰头朝四处看了看,想起前夜他们曾看到一个山头火光冲天,爆炸声不断,想来商寒煜就是在那个山头出了事。
应当是遭遇了仇家政敌的算计,被炸了,又掉落了悬崖,被悬崖下的溪流给冲下了这下游海口来。
白云山伸手探了探商寒煜的鼻息,忍不住轻呼一口气。“先别管他为何伤得这般重,我们救人要紧。”
溪流到入海口处,正是两股河流汇聚冲撞激烈的地方,看看商寒煜裸露在外的伤口,已被冲得血肉发白,隐隐看得到里头的白骨。
认真看了几眼,让人觉得不忍。
“是,师傅!”
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秋茗那瘦骨如柴的小身板已有些健壮了,见白云山要将高大的商寒煜搀扶起来有些吃力,便赶忙上前帮着将人往前方不远处的渔船上挪。
说来也凑巧,他们师徒二人自从上次在上海遇到商寒煜,告知其日本人在南京伤天害理的行径后,曾因为商寒煜未亲自出手,心中是有些埋怨的,不过也亏得他后来派人前来相助,才让他们顺利将那些还未遭受残害的同胞给救了出来。
随后他师徒二人为安置那些死里逃生的人,又是花光了钱财,又忙得病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养好了病,这才一边卖艺一边北上。
刚巧的,他们前夜到的这附近,见了这火光,只是临时起意过来这边歇歇脚,不曾想就遇到了。
两人将商寒煜搬上船后,皆累得气喘如牛。
白云山一身长裳也被汗湿透,黏黏腻腻的贴在身上,让一向有些洁癖的他觉得很是难受。
额头落下的一串串汗珠,将头发打湿,还有些跑到了眼睛里,有些火辣辣的痛。
他用衣袖一抹和着汗水落下的泪眼,喘着气对瘫在船板上的秋茗道:“这人啊,果然是善有善报的,当初他也是存了善心,救了那些人,才会让他有命活着,遇到我们俩。”
秋茗自来就是极崇拜他师傅的,听得白云山如此感慨,忙点头应和。
“可是师傅,如今我们要去何处?回上海吗?”
他们已经在海上漂泊了许久,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晕船吐得混天暗地,到如今的如履平地,他反倒是适应了海上生活。
白云山皱眉沉吟一阵,既然商寒煜是在上海出的事,那说明要杀他的人应该势力不小,且能在千军万马中将他害得重伤,想来对方早已安插了亲信在他身边。
综合考量,上海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一个不慎,怕是他与秋茗都会惹上杀身之祸。
可若是南下,南京不能去,便只能回江南了。
如今虽然唐少末不在江南,吴伟成被口诛笔伐,已失了斗志,但是还有一个龚宏坐镇。
这般一想,南方也不太安全。
秋茗见白云山皱紧了一双秀气好看的眉,便知他也在惆怅,便转动着小脑瓜子,帮忙想办法。
“诶,我们可以回江南啊!”
白云山瞥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知道,若是回江南,想要保商寒煜相安无事,只能去求那个人的庇护了。
但是当初离开江南之时,他便已放出豪言壮语,就算客死他乡,也不会再回头。
好不容易才放弃了这么多年的执着,好不容易才过了这一年的肆意生活,他不要再回那个作茧自缚的地方。
“师傅,如今我们身上也没多少钱,这商总长看起来伤得太严重了,若是不想办法给他找个医生看看,恐怕会撑不下去。”
白云山看着商寒煜半死不活的模样,在心中挣扎许久,牙一咬,眼一闭,道:“我们回江南!”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总不能见死不救。
面子值几个钱?如今这人命才是无价的。
而且商寒煜这人,虽也是军阀派系的人,但是为人还算磊落,并非是那冷血残暴之人,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是那人的女婿,妞妞的亲爹,那他有什么理由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