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人很是惊讶,不敢相信一向饭量不大的如烟,竟然将满满当当的三四样菜及半大锅饭给吃完了,看向如烟的眼神便有些怪异。
如烟顶着下人看怪人似的眼神,冷冰冰面无表情的问:“有事吗?”
那些被拨来伺候的丫鬟,却是如烟从北平归来后,唐少末新寻来的。
之前带去北平的那几个,已在崔芝芝的订婚宴上,被误杀了。
这些个来了之后,正赶巧遇上如烟癫狂要出去的时候,便是后来冷静下来,也没有正眼瞧过她们,更别提与她们多说几句话了。
反倒是跟在后厨做事的那个小丫头片子,与如烟待的时间更长些,还能守在她身旁与她多说几句话。
几人被如烟一个眼神瞥过来,便已畏惧得低了头。
有个丫头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小姐,您刚出月子,不宜碰水,所以那水还是……”
如烟冷冷的看着她,待得她被看得说不下去之时,才冷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与我说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了?是唐少末吩咐说不准给我水的吗?他还吩咐了什么?不如从明日开始,吃食也不必送来了,什么都不必送了!”
几人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
昨日因如烟要寻那新生儿,才发作过一次,邱副官还为她不肯进食之事着急上火,如今她肯吃了,若是再因为热水之事,而又绝食了,真出了什么事,司令可是会要了她们的命。
如此一想,众人不敢再劝,慌忙收拾了东西,道:“热水马上就来。”
待得人出去后,躲在暗处的商寒煜轻笑一声,低沉的声音在房中轻轻响起:“没想到你端起脸来,还很是能唬人的。”
如烟眼角往商寒煜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想起他也看不见,便开口道:“我这端姿态的模样,你又不是没见过?”
如烟在心中暗想,怎么说我也是唬过你的,虽然最后都失败了。
不多时,几人提着几桶热水进来,倒进了房中的一个大木桶里,那些丫鬟还贴心的为如烟翻出了换洗的衣物,上前来道:“小姐,水都送来了,我伺候您沐浴吧。”
如烟坐着不动,冷声道:“我不习惯别人在旁边伺候着,你们都出去吧。”
“可是……”
她如今下床都困难吧,如何能自己梳洗?
“让你们出去便出去,我不唤你们进来就别进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无奈的携手出去。
待得脚步声走远,商寒煜才从黑暗角落里出来,手里不知何时已提了一个包袱。
如烟看得稀奇,认真打量着他。
商寒煜笑笑,道:“方才秋茗扮作婢子抬水进来,顺道塞给我的。”
如烟愣了下,没反应过来秋茗是谁。
商寒煜解释道:“就是白云山收的小徒弟,当初是他与白云山救了我,如今他也潜伏在公馆中。”
如烟点点头,没再追问,让他趁着水热赶紧先去梳洗。
虽如今还是九月,但是昼夜温差已是很大了,屋外已起风,夜越深便也有些寒凉。
商寒煜将换洗衣物放一边,用丫头们拿来给如烟梳洗的毛巾湿了水后,转身坐到床边。
如烟正闭目养神,头顶上骤然一片阴影投下来,吓得她睁眼,见了商寒煜,轻呼一口气,道:“怎么了?”
“我先给你擦洗一下。”
说着,伸手就来给如烟解衣裳纽扣。
如烟愣了下,反应过来,红霞上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侧开头,伸手按住了他的手,道:“不用了,你赶紧去梳洗吧。”
商寒煜见她耳朵尖都红了,忍不住勾唇笑,揶揄道:“都老夫老妻了,还改不了害羞的毛病?”
商寒煜越说,如烟脸越红。
谁规定的老夫老妻就不能害羞了?
想到此,忍不住瞪他一眼。
商寒煜却不管她害羞不害羞,三下两除二将她衣服脱了,目不斜视的给她擦过身子,再拿过一旁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
一边帮她穿衣裳一边道:“方才哭了那般久,肯定是发了汗的,若是就着那身衣裳睡觉,就怕你明日又得感冒了,你如今还在非常时期,马虎不得。”
如烟又是感动又是害羞,埋头不吱声。
商寒煜给她收拾妥当,再把她安置睡好,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你先休息,我去打理下我自己。”
“嗯。”
如烟睁眼看着床帐发呆,想起方才商寒煜有些粗糙的手指在她的肌肤上划过,似能带起一道道电流,忍不住就自己臊红了脸。
待得想要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乱想之时,便又被房中清晰的拨水声吸引。
商寒煜正在洗澡……
这个念头突然窜入脑海,猝不及防间,她忍不住呼吸一窒,甚至连心也跟着跳慢了几拍,似怕错过了什么般。
她强忍着转头看过去的冲动,手握紧了又松开。
商寒煜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完全收拾妥当,但是如烟却觉得似已过了很久很久。
感受到身边床榻凹陷下去一些,如烟忙坐了起来,看着商寒煜。
梳洗过后的商寒煜,面染风霜已难改,眼角处皱痕深深,然而看着如烟的双眼却依旧炯炯锐利。
“怎么了?”
商寒煜对她这突然其来的动作有些不解。
如烟白皙如玉的手,缓缓从他已有皱纹的额头一路蜿蜒而下,最后在他左脸侧一道早已愈合的伤口处摩挲。
商寒煜伸手抓了她的手,他的手到处都是厚厚的茧,过于快速,摩擦得她手背一阵发痛,却紧咬着牙根不出声。
“是不是很丑?”商寒煜沙哑着嗓子,认真而急切的看着如烟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她的一颦一笑,一蹙一叹。
如烟轻缓的摇头,低低一叹,依偎进他宽厚坚实的怀中,“容貌只是一个外在,人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的,何必在意?”
一句何必在意,却是他心中的伤。
她依旧拥有如花美貌,而他却丑陋不堪。
如烟仰头,问他:“往后我也会有色衰之时,你又可会因我容颜不再,而负心?而变心?”
商寒煜见如烟说得认真,脸上似隐有忧色,忙伸手轻揉她的眉心,声音沉稳而铿锵有力,“不会,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你,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如烟便笑着,起身亲了他左脸上的伤疤,道:“那便是了,我若真看重一副皮囊,当初就会选择兰岳而不是你了。”
商寒煜额头青筋跳了跳,她这是在告诉他,往后得时刻提防着兰岳会趁虚而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