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寒妃顶着一双黑肿的眼睛无精打采地坐到饭桌旁,拿着筷子挑挑拣拣,却是一口都没送到嘴里去。
商镇天放下筷子看着她许久,突然大掌往桌面一拍,发出巨大声响,将发愣中的商寒妃及一旁的如烟、妞妞都吓了一跳,妞妞放下碗筷整个人都趴到如烟怀中,眯眼从眼缝里偷偷打量突然发脾气的商镇天。
商镇天冷肃着脸,指着商寒妃道:“你娘手把手教了你这些年,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见了父亲不打声招呼,拿着筷子挑挑拣拣,外人看着就是缺家教。你再看看你嫂子,端庄贤淑,往后你就该多向如烟学习!”
原本商镇天突然发作,商寒妃心中已是惧怕,可听他后面的话,却是戳到了她的逆鳞。明明她柳如烟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为何他们一个个都似忘记了此事般,依旧说她的好,认为她就是比她商寒妃好。
她商寒妃又比她柳如烟差到哪了?论出身,如今商家在西山说一不二,在北地也是地位煊赫,即使是这偏安一隅的江南,也属于她们商家的势力范围。
而她柳如烟,虽是江南世家大族出身,然而如今柳家式微,已到了要靠商家接济的落魄,如何就比她商家大小姐有优越感了?
“学她?学她什么?未婚先孕吗?”
“说够了没有?”商镇天大怒,又是拍得桌子“砰砰”作响,“如烟是你哥亲自选的妻子,是我认定的媳妇,我们认为她有资格成为商家的媳妇,就是有资格。既然我们已认定她,那么先婚后孕还是先孕后婚又有什么关系?”
如烟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女为了自己争得脸红脖子粗,顿时有些头痛,又怕商镇天的大嗓门与天生大力吓到妞妞,招手让奶妈带她回房。
商寒妃却是被娇惯大的,并不怕商镇天发怒的模样,“对,是你与哥哥认定的媳妇与妻子,但是你们别忘了,她并不是商家认定的商家媳妇,所以她能不能进商家的门,还不一定呢。”
商镇天一愣,转头去看如烟,见如烟只是低头收拾桌面被他大力震得洒出大半的汤汁,看不清神色,心里有些心疼这个和柳素心长得极相似的儿媳,便轻哼道:“是啊,她是还未经过商家那群倚老卖老的老东西的承认,但是起码有我这个当家在背后支持着。而你呢,东北宫家是那群老东西认可的孙女婿人选呢,你是否也会真的认命嫁过去?”
“爹!”商寒妃闻言,眼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自从遇到柳如烟,商寒煜向着她,妞妞喜欢黏着她,兰岳喜欢着她,现如今连商镇天都为了维护她而伤他自小捧在掌心呵护长大的女儿。
商镇天见了她的眼泪,顿时急了,手足无措的要上前安慰,然而他一个大老爷们,上阵杀敌是一把好手,生平却最怕女人的眼泪,尤其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如烟轻叹一声,扔下抹桌子的抹布,走到商寒妃身边,用手帕轻印在她的两颊,柔声道:“若是觉得委屈不甘,便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便舒坦些了。”
商寒妃抢过她手中的手帕,再避她远些,边哭边抽噎着道:“我心里舒不舒坦,委不委屈,关你何事?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诶,闺女……”商镇天扯着个讨好的笑,伸手抓了抓光溜溜的脑袋靠近。
商寒妃抬头睁着泪眼瞪他,“别以为这个时候来讨好我我就会原谅你!哼!”
如烟叹气,依旧上前靠近她,“叔父方才也是担心你,你不知道这两日你心情不佳,他担心得都茶饭不思了。”
商寒妃拿红肿的眼瞅他,嗤笑,“他就是猪八戒转世,饿死鬼投胎,他会为了我茶饭不思?”
如烟大囧。
这个,商寒煜说商镇天一个人能吃四个人的饭量这事不假,但是商镇天这个在外面赫赫耍威风的主,怎么一回到家里,地位就似低人一等般,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难道她前世惧他惧得太没道理了?
如烟陷入自己当年为何会那般惧怕商镇天的思绪中,这俩父女便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商寒妃忍不住破涕为笑,转身抱住了如烟笨重的身子。
“对不起。”商寒妃闷闷地声音传来,“都是我太任性,把自己的不如意都算到了你的头上,其实认真想想,你也没做错什么。”
“闺女,你能这样想通就好了,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能带着隔夜仇呢?”
商寒妃埋头在如烟怀中,不理商镇天,耸动着秀气的鼻子嗅了嗅从如烟身上传来的清香,“真香。”
如烟佯装嫌弃的要将她推开,“你方才是在哭鼻子吧?可别把眼泪鼻涕都抹我身上了。”说着伸手去掰她的脑袋。
商寒妃便又往她怀中埋入几分,“就不,我就要把眼泪鼻涕抹你身上,谁让你们都欺负我。”
“谁那么没眼力见的敢欺负你?”
商寒煜的声音突然传来,商寒妃抬头见到他与孙副官前后进了饭厅,便眼皮一番,给二人一人送一对白眼,哼一声,起身就走了。
“一大早的,怎么脾性这般大?”商寒煜上前亲如烟一口,因有长辈与外人在,这个俩人间私下的习惯动作,却让如烟闹了个大红脸,娇嗔地瞪他一眼,也回内院去了。
“怎么才出去就回来了?”
“发现了紧急情况,特地回来与爹商量。”
商镇天见他与孙副官都赶得急,脸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抹去,说话时语气急促,显然是赶回来的。
几人快速的到了书房,关紧门窗,商寒煜便道:“爹恐怕要马上回西山,调拨大军往西南下,抵抗滇军北上!”
“什么?”商镇天皱眉,“你发现了什么吗?”
“我们调查到周家商船扣下的大麻烟,与滇军有关。”
“即使与滇军有关,也不能断定他们就会马上挥军北上,挑起战争。毕竟滇军相对于北地军与闽军来说,还是处于弱势的。”
“可这件事牵扯到了周家,而且爹如今不在北平坐镇。”
商镇天闻言拍案而起,“你的意思是,内阁有人与滇军勾结,故意将我逼出北平,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现如今也只是猜测,是真还是我的臆断,还要爹回去主持大局先。”
商镇天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中来回走动,皱眉沉思,“若当真是内阁中有人与滇军勾结,军需从政出,我虽掌管北地大军,然而总理或内阁若反对我调兵,我也将无以为继。光凭我西山五万军马,如今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