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甬道,很长很长,似乎,走不到尽头。
雪花形状的石头,微微泛白。
甬道两旁,是生长茂盛的魏紫草。
魏紫草通身碧绿,唯有花色,一点浅紫,十分地干净利落。
流霞林中,唯有银宓所居的魏紫宫里,遍直此草。
忽然看见一座灰色的小楼,流川的脚步放慢了下来。
行至楼下,流川便见到一身藕粉色衣裳的银宓。
虽是人族女子的服饰的式样,可穿在她的身上,却显出了格外地端庄典雅的味道。
银宓见是流川来了,笑吟吟开口道:“怎么竟是你来了?我的小丫头呢?”
流川并不答话,道:“几万年不见,仙子出落得越发亭亭了。”
银宓淡淡道:“流川,怎么着我也长你十几万岁,你该叫我一声神上。”
流川笑道:“银宓神上?总感觉怪怪的。
仙子多好听,美丽又年轻。”
银宓笑道:“几万年不见,倒是越来越会说了。
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流川道:“确实是有要事,可我远道而来,仙子不给我喝口热茶么?”
银宓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我的小丫头来的?”
流川故意问道:“不知仙子的小丫头是哪一位?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主上。”
银宓佯装生气道:“我前几日都要她来见我,她怎么没来?你是她什么人?”
流川带着浅淡的笑意,道:“仙子切莫生气。
伤了灵体可是不好。
主上有恙,不能前来,还请仙子不要怪罪才是。
我此番前来,是想请教仙子一些问题。
不知仙子可否为流川解惑?”
银宓秀眉一挑,道:“你是不是已经见过了谁?”
流川道:“我并未见过谁。
只是,南姑今日来西河府里闹了一闹,却败兴而归。”
银宓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道:“南池荷大抵还是从前的性子吧!”流川没有接话的意思,似乎是想听银宓继续说下去。
只见银宓脸上又泛起了笑意,道:“不过,幸得她这样的性子,今日竟是助了我。”
流川的脸上一下子变得很是阴晴不定了。
他怔怔问道:“此话怎讲?”
银宓笑道:“今日你来的巧了,我的花露正好启封了,随我去宫中尝一尝吧!”
流川只得跟在银宓的身后。
只片刻功夫,便来到了一处宫殿。
殿上有一块紫色的牌匾,上面是黑色的大字“魏紫宫”。
流川因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由赞道:“这牌匾上的字儿,写得倒好。
是谁写的?”
银宓笑道:“这是冉鹿写的。”
流川疑惑道:“谁?”
银宓的眼睛一暗,道:“哎,忘了你不认识他了。
是冉氏天下的冉帝,冉鹿写的。
可惜,你不认识,那样好的一个人。”
流川心下明了,银宓必然是想起了逝去多年的心中挚爱。
方觉失言,便不再说话。
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宫殿里边。
银宓道:“先前雪颜先君走的时候,我被一桩事羁着了没能去,现在想来,倒也成了遗憾了。
伊措逝去,是不是对他影响很大?”
流川低头道:“先君当年很是爱重伊措神上,自然是伤神了许久。”
银宓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是几万年时间,爱的恨的,竟然都去了。
唯独还有自己这样活着。
想想就觉得,时光真是个漫长的东西啊!”
说话间,银宓已经取出了花露,给流川满满斟了一杯。
青竹制成的杯子,本就芳香,花露散发的花香漫溢,馥郁至极。
青竹杯子里,透亮的琥珀黄,有着说不出的明亮而美味。
流川接过杯子,道:“多谢。”只吃了一口,只觉得味道极美,道:“这是什么花制成的花露?竟这样美味?”
银宓的脸上显出几分得意之色,笑道:“这是我亲手养的姚黄木开的花儿,酿了几百年才制成了这样好的花露的。
寻常的花儿,是断然没有这样的味道的。
不过,这一瓶花露,恰好是大约三百零五年前封上的。
那一年的姚黄木,开了特别多的花,正好得了这一瓶。
这样好的花露喝着,我的心情也变好了。
流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本想亲口告诉我的小丫头的。
既然是你来了,我便说与你听。
我问你,主上在人族的姓氏是什么?”
流川脱口而出,道:“埃蒙库罗尔。”
银宓为自己倒了一杯花露,缓缓地喝了一小口,方道:“你知不知道,在南汜话里,埃蒙库罗尔,是什么意思?”
流川默念了一遍,仍旧没有什么想法,他忽然喃喃念道:“埃蒙库……罗尔?离神祇最近的灵?!”
银宓喜极而泣,道:“几万年了,总算有人知道了这个秘密。”
流川低声道:“愿闻其详。”
银宓放下了竹杯,道:“你可知,巫族的来历?”
流川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当年汜叶仙子是来自九界天的神祇,迷路来到了这里,后来不顾一切地与灵族的一位灵者生活在了南汜。
这便有了后来的南汜巫族。”
银宓道:“你可知,她的母亲,零叶仙上,一直替她扛着这桩事,直到后来,她羽化归天之后,零叶仙上迫于压力,才不得不除去了她的仙籍。
这一桩事,你可知晓?”
流川低声答道:“自然知晓。”
银宓又喝了一小口花露,道:“后来,南汜有一年发生了较为严重的雨患。
那一年,南汜巫族中的有一支,历经颠沛之苦,后来,流落到了内陆来了。
那一支为了更好地融入人族,将墨绿色的头发染成了玄色,使他们看起来与当地人没有什么异样。
而且,改姓为埃蒙库罗尔,令他们一族的后人,永远记得她们的故乡是在南汜。
很久之后,他们当中的人,有许多都与当地的人族通婚,再到后来,灵族的印记,甚至是神祇的印记,便越来越稀薄了。
甚至,若不细细查探,他们与人族,毫无二致。”
银宓停了下来,道:“这些事情,大约都是几十万年前的事情了。
太久远了。”
流川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银宓低声道:“后来,我便遇到了冉鹿。
其实,他身上的灵之印记,就快要苏醒了,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
流川问道:“银宓,你是说,主上身上的灵之印记,苏醒了吗?”
银宓坚定地点点头,道:“对啊,不然你以为,随便一个凡人,便能继承雪颜倾的几十年的修为么?”
流川笑道:“如此,便要感激南姑了。”
银宓忽然掏出了一个玉色的小瓶子,递给了流川,道:“前几日,她被异族之人所救,身上沾染了一些不干净的气息。
你把这个喂给她吃,她便会醒来了。”
流川接过,恭恭敬敬道了谢。
银宓又道:“好了,你快回去吧!给她带句话,要她醒了立马来这里见我。”说完,又递给他一小瓶姚黄花露,道:“这一小瓶,算是谢礼了。
千万记住,不到危急时刻,可不要打开。”
流川又谢了谢,方才走了出来。
青色的甬道两旁,碧绿的魏紫草,开出了淡紫淡紫的花儿,甚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