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的温度,渐渐冷了下来。
章玉翔便也不再沉默了。
良久,章玉翔说道:“茶已经凉了。
我送你回宫去吧!”
明溪听着他说话,好像,就如当年在卡其宫的时候,他对自己说:“天晚了,我送你回宫去吧!”
原来,有的人,他的好处,只有经了漫长的岁月之后,你才会恍然知晓。
明溪淡淡道:“不用你送的。
我带了人过来的。
晚间去一趟宫里,看看羚儿吧!”
章玉翔似乎想说着什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叫了一声:
“溪儿!”
明溪转过身来,道:“怎么呢?还有什么事儿吗?”
章玉翔又看了看她,良久,方说道:“没什么。
你快回去吧!”
明溪遂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起驾回宫了。
章玉羚兀自坐在厅里,也不说话,也不唤人,就那样呆呆的坐在那里。
一直做到了掌灯时分,府里的下人来唤他用膳。
他才怔怔起身了。
他恍然抬头举箸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雪了。
雪花像一片片树叶一般,欢欣地舞着。
华灯初上的时候,他才慢慢出了门。
明溪自从将军府里出来,掂量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回宫。
才刚到宫里的时候,天色便变得十分地暗了。
看着,像是要变天了。
明溪方甫进店,便看到了章玉羚身边的执事,在那儿候着。
明溪莞尔,道:“皇后可大好了?怎么不在宫里歇着,这么快就到我这儿来了?可曾用过晚膳了?”
执事见明溪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一时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遂说道:“娘娘好些了,想来同陛下说说话儿。”
明溪不再言语,径直走了进去。
才刚一进厅里,便看到了瑞姨同羚儿在一处说着话儿。
明溪笑道:“才说着要去看你的,没想到你就来了。
羚儿,可好些了?”
章玉羚笑道:“我只略略睡了一会儿,就大好了。
本来也是误会一场嘛!”
明溪的笑容淡了几分,道:“哦?那这是什么误会?”
章玉羚依旧笑着,唤来了翠儿。
翠儿复又跪下,将之前章玉羚说的一番话又说了一遍。
明溪心下已然明白,看这情形,很容易便知道章玉羚想保翠儿的心,加之自己此前也答应了画眉,保住翠儿的性命。
可是,这样的事情,自己是绝不允许再发生一次的。
想到了此节,明溪说道:“姐姐真是宽容大度。
不过,倘若这宫里什么事情都这样宽容大度,便没有规矩了。
这样的事情,是断然不能再发生一次的。
姐姐觉得呢?”
章玉羚的笑容僵住了,道:“溪儿妹妹说的是。”
明溪又道:“姐姐是这后宫之主,更是众位娘娘的典范,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了。”
章玉羚连声说着“是”。
明溪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翠儿,道:“翠儿跟了姐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此番犯下这样的过错,虽然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
翠儿应该是章姨指给姐姐的人,不如从今以后,便去卡维尔给章姨守灵吧!姐姐你看这样如何?”
章玉羚对跪在地上的翠儿说道:“还不快谢恩?!”
翠儿忙不更迭地谢了恩。
明溪方才要她退下了。
明溪淡淡瞥了一眼章玉羚,兀自呷了一口茶,道:“瑞姨,你去传膳,羚儿今日就在这儿一起用膳。”
瑞姨笑着应了,自去传膳了。
章玉羚的心里,却是五味陈杂。
这,真的是自己的溪儿妹妹吗?
当年,在卡其宫的时候,她温顺而谦和,性子极好,哪里,是这样的疾言厉色的?
只不过几年不见,当年那个温和的妹妹,已经再见不到半点儿影子了。
明溪见她神色戚然,温言道:“羚儿,我知道你不忍心。
但是,留在身边的人,最要紧的细心和忠心。”
章玉羚笑道:“我知道的,当年姑姑也跟我说过的。
你今日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明溪答道:“也不过去了一趟别苑,从别苑里出来的时候,想着既然来了一趟洛西城,便四处走走吧。
因着这个缘故,就去了将军府坐了一坐。
我要他今儿晚上来看看你的。”
章玉羚笑道:“妹妹有心了。”
二人正说着话,便见着窗外的天色暗了。
明溪道:“这天暗的真快,看着像是要便变天了。”
章玉羚接话道:“是呢,感觉倒像是要下雪了一般。”
明溪轻轻起身,将窗子关了起来。
果不其然,洁白的雪花,毫无预兆地下了起来。
明溪道:“真的下雪了,这样冷,早知道要下雪,便不让章参将来的。”
章玉羚侧着身子,道:“怎么现在倒比从前这样生疏了?我记得从前你叫哥哥翔哥哥的。”
明溪极不自然地笑了笑,答道:“从前小时候嘛,现在都长大了,再像从前一样叫,成什么样子呢!若是被爱慕章参将的女子听了去,我岂不成了罪人!”
章玉羚的面色变得更加柔和了,也不知道,是发自真心的,还是自然而然的习惯的伪装。
章玉羚柔柔一笑,道:“你啊,也会调皮了!明儿个庄妃的妹妹要进宫来,我瞧着模样儿不错,正好你也在,帮着参谋参谋吧!”
明溪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样的事情,我哪里在行?瞧一瞧倒是可以的,喜不喜欢还要看章参将的意思。”
章玉羚坏笑道:“瞧妹妹这个模样,可是有意中人了?什么时候,也让姐姐瞧一瞧?”
明溪矢口否认,道:“没有呢。
若是有了,定会领着她同来见姐姐的。”
章玉羚还想说什么来着,不巧瑞姨已经传了膳过来,二人只得止住了话头,一起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