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绿川在哪里?景吾在哪里?佐藤呢?
夕夏。
前方黑暗的某处传来了一声呼唤。
是谁?
来不思考,朝着前方追去,却始终走不出这片黑暗。
“小姐,该起了。”
睁开眼,依旧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原来是梦啊。夕夏苦笑。
还是年初梦,预示着什么?
之前说好了要和绿川以及冰帝的众人去寺院求签,夕夏穿好和服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佐藤早已将车从车库中开了出来,停在了大门口。
“新年快乐,夕夏!”绿川远远地就朝夕夏打招呼。
夕夏微笑:“新年快乐,各位。”
神叶道:“既然都到齐了,那么,去抽签吧。”
大部分人都抽到了大吉,而夕夏捏着手中的那张签,却并不急着看。反倒是绿川,抢过了她手中的签纸,看到上面的字样后,皱了皱眉。
小凶。夕夏自然也是看到了,她抽走绿川手中的签,挂到了那边的木栏上,笑道:“这种东西又不是百分百准确的,无须在意。”
绿川也笑:“是啊,就算真是如此,也还有我们呢!”
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绿川入院的消息,是在一天后才传到夕夏耳中的。她急急忙忙地赶到病院,却得知绿川的右眼需要尽早动手术。
夕夏沉着脸,看着她:“要是佐藤没有看到,你是不是打算就一直这么瞒着我了?”
“那个……夕夏……我只是……”绿川笑得有些不自然。
“只是不想让我担心是吧?这种事你以为可以瞒我多久?”夕夏真是又气又心疼,“什么时候开始视力下降的?”
绿川低头:“地震过后……”
原来如此,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向比夕夏差不了多少的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输掉比赛。
从箱根回来后,右眼视物开始慢慢变得不清晰,因为大赛将近,就没有去医院看。全国大赛后,因为种种原因而忙个不停,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直到几天前,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了,这才来到医院,却得到了需要尽快手术的答复。
得知消息的迹部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也忍不住发了脾气:“你是不是要等到瞎了才知道要早点就医,啊?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女人?”
知道他是出于关心才会发这么大脾气,自知理亏的绿川低下头,像一只垂下了耳朵的小狗,让人再也没有了脾气。他叹气,交代了医生几句,便去处理自己的事了。
两天后,绿川的手术顺利结束,迹部来到了医院,准备看望她。
右眼包着纱布,只用一眼视物有些偏差,绿川伸手想去够桌上的水杯,却不慎扫落了。玻璃杯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绿川叹气,探下身子想去拾起碎片。
迹部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他疾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本大爷来,小心割手。”
绿川微笑:“谢谢你,景吾。”
迹部愣了一下,随即微笑:“你不需要对本大爷这么客气。”
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四个人再次一起出去时,已经是一月末了。
以“弥补夕夏从小到大都只有一个人去游乐园的遗憾”为名义,四人好好地玩了一通。
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迹部偏头,和绿川微笑着对视。他们在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地接吻。夕夏看着窗外,勾起唇角。
你们幸福就好。
她一向厌恶太过亲密的接触,即使恋爱了,也无法改变。而身边的这个人,也是绝对不会主动的。
一行人在之前就已经订好了餐厅,从游乐园出来后,就直奔餐厅去吃晚餐。夕夏的是肉酱意粉,绿川的则是奶油培根粉。两位大小姐进食的频率几乎是一样的,旁边桌子的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手冢亦有些惊诧,迹部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从小,绿川就要求自己去配合夕夏的步伐,久而久之,默契自然非比寻常。
吃过晚餐,四人决定步行回去,好消食。一路边走边聊,倒也其乐融融。
经过一个暗巷,意外发生了。一群人来者不善地挡在了他们前面,手中有的握着刀具。习惯处理各种状况的三人迅速做好了迎击的准备,手冢在呆愣了一下后,也迅速反应过来。
夕夏飞起一脚,踹飞了向绿川袭击过来的一名男子手中的匕首,而后抓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拧便脱了臼,贴地一滚,拾起了那把匕首,便以这个为武器,开始反击。
血光、击打声、骨折声在这片小小的区域响着,却独独没有惨叫。所有人一言不发,眼里闪着凶狠的光。
一边的地上已经躺了不少人,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夕夏却不敢松懈。终于只剩最后一个人,在将其打倒后,夕夏握着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正欲上前给他最后一击,却被人拉住了。
她诧异地回头,竟是手冢。他摇头:“放过他吧。”
“夕夏!”只听见绿川的喊声,来不及反应过来,她便被狠狠地推了出去,与此同时,枪声响起。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声闷响,接着便是迹部撕心裂肺的大喊:“绿川!”
夕夏诧异地回头,看见的却是令她心脏都要撕裂的景象:绿川的胸口绽开了鲜艳的血花,一枚子弹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胸膛,而她所站的位置,正是之前她所处的,也就是说,倒下的,本该是她。
她转头,看着那个她还来不及处理的最后一人,他手中正握着一把枪,来不及放下。夕夏起身,迅速打落那把枪,握着匕首,眼红得几乎要滴出血:“准备好接受我的怒气了吗?”
刀光划过,手筋,脚筋,惨叫声不断响起,间或夹杂着关节脱臼的声音。手冢偏头,不忍去看。
佐藤带着医生很快赶来了,夕夏停手,声音却冷得令人骨寒:“我不会让你就这么去死的,太便宜你了。佐藤,把他带回去,继续拷问,一定要问出主使是谁!”
“是!”佐藤鞠躬,一挥手,马上有人拖起这人,扔进车里。
手冢看着夕夏,她一身鲜血,脸上也溅上了不少,唇角嗜着一抹冷笑,在昏暗的灯光下,犹如鬼魅。
“送手冢君回去。”她抛下一句话,便和迹部一起进了救护车,不曾回头。
子弹离心脏只差了几公分,歹徒用的是小型枪支,一把只能上一枚子弹,威力也较小,因此没有震伤内脏,不过失血不少。
夕夏松了一口气,脱力地坐在了长椅上,心里懊恼不已。
怎么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怎么样了?”焦急的声音出自闻讯后放下了家族正在进行的谈判而匆匆赶来的千慧。总是淡静从容的妇人失却了往日的优雅,只剩身为一个母亲的关切与焦虑。
夕夏深吸一口气,起身,鞠躬,话语里满含歉意:“非常对不起,千慧阿姨,若不是我,绿川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都是我害的……请放心,我一定会给藤原家和迹部家一个交待的。”
千慧看着眼前这个一贯认真的孩子,叹气:“我们,谁都没有怪你啊……夕夏你自己呢?有没有伤到哪里?”
夕夏拉了拉衣袖,遮住了那块瘀青,摇头:“没有。”
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戴着口罩的主刀医生走到两人面前,例行公事道:“请放心,藤原小姐体内的子弹已经取出,无生命危险,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逞英雄的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被推入了加护病房,不复往日的聒噪。
夕夏和迹部以及千慧站在病房外,看着那个黑发的少女,一时无言。
“小姐,已遵照您的吩咐把手冢君送回去了。夫人让我来接您回家。”佐藤出现在夕夏面前,鞠躬道。
夕夏又看了看隔着玻璃门的绿川,张了张口:“可是……”
“回去吧,这里有我和景吾,藤原家的佣人稍后也会到这里。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千慧看穿了她的心思,劝说道。
迹部也道:“有本大爷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还抓到一个活的吗?不赶紧去审问?”
夕夏揉了揉太阳穴,她真感觉有些疲倦和头疼了:“是啊,得赶快找出主谋才行。”
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回到家中,夕夏进门,意外地看到自家素来难见到的母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见动静,转头看向她:“回来了?”
夕夏低头:“是,妈妈。”
“受伤了吗?”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没有。是绿川……帮我挡下的……”她艰难地开口。
美幸似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没事就好。绿川那孩子啊,一直都对你这么上心……”
“我先去休息了。”夕夏径直从美幸身后走过,回头道。
美幸看着女儿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我们的隔阂变得这么深了?
夕夏站在落地窗前,肩上是绫织披上的毯子,她捏着手机,按下了那个号码:“喂,手冢君,睡了吗?”
“没有。”
“今天的事,让你受惊了。”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终于出声:“天上,今天的事,抱歉。藤原她,怎么样了?”
“无大碍。那么,晚安。”
“晚安。”
这一次,她没有说“没关系”,因为,真的是有关系啊……
随后,她拨下了伊藤的号码:“喂,伊藤。”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迷迷糊糊,显然是还没睡醒:“唔……部长?怎么了?”
“我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学校,网球部就拜托了。”
伊藤的睡意顿时清醒了一大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部长你怎么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
媒体的速度和敏锐度永远超乎你的想象,第二天,“迹部、藤原、天上三大家族继承人被捕名人士袭击,藤原家继承人至今仍躺在医院生死不明”的报道就出现在了各大早报上。可以预见,在将来几天里,各位“知情人士”将会把夕夏所做的一件件树敌无数的事罗列出来,然后“专家”们对此一一剖析,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猜测谁是幕后黑手。
看来,他们这段时间是别想过平静的日子了。
夕夏坐在餐桌旁,手上端着一杯清茶,桌上是简单的和式早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她一行行扫过那版头条,放下报纸,冷笑:“别以为这次能看到我的笑话!”
一个小时前,天上家主宅大门前挤满了记者,在佐藤礼貌而强硬的阻拦下最后只得不甘地离开,但还是有几个不死心的在周围窥探着。
打电话去医院和迹部家,果然也是如此。
不过,这些对于夕夏来说,并无太大影响。
地下室内,密闭的空间里空旷得只有一把椅子和一个大木架。仔细看,椅子上还绑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手脚的伤止了血,草草地包扎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后是男子的声音:“小姐,在这里。”
门被从外面推开。
“想好了吗?”夕夏清冷的声音响起在了小小的空间里。
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慢慢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仍然不肯开口。
夕夏不怒反笑,只是声音冷得像冰:“那好啊,要不我去把你的家人请来聊聊?”
一叠照片被丢到男人面前,最上面的,是一个笑得一脸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面前的少女的声音甜美得像要流出毒液:“我听说,令嫒今年才6岁,可是聪明得紧啊……”
男人开始颤抖,终于开口:“我说……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拿到了想要的情报,夕夏的心情却一点都没有好起来。终于也做了那种事啊……用家人来当做威胁人的筹码,这种事情,她以前最为不屑了……
佐藤问道:“小姐,那个人怎么办?”
夕夏边走边道:“请个医生来给他治伤,他以后基本就废了,再关一段时间,等风波过去之后就放他回去吧。”
“是。”
这种人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弃子而已,杀死的话,平白多了一条人命,不如放了,做一份人情。何况,他也是有家庭的人啊……
至于主使的人。夕夏冷笑。她绝对不会放过的!
酒吧内,昏暗的灯光下,平日里看起来无比正经的人们彻底脱下了伪装,三三两两扭动着身躯,寻找着猎物散发出的气息。
男子端着酒杯,啜饮着伏特加,脸上隐隐有着笑意。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盯着舞池中那个有着美好身段的少女。
少女有着一头绚丽的红发,描着黑色的眼线和紫色的眼影,显得妖冶而充满诱惑。她正站在舞池中间,忘情地将身躯扭得像蛇一般。
男子终于按捺不住,又叫了一杯威士忌,上前对少女道:“小姐,我能有幸请你喝一杯吗?”
少女停止舞动,偏头看着他,慢慢地露出一个魅惑的微笑,接过了他手上的酒杯:“当然。”仰头,一饮而尽。
似乎是喝得太急,有些醉了,少女一踉跄,有意无意地靠在了男子身上。男子微笑,顺势搂住了少女柔弱无骨的身躯:“小姐似乎是有些醉了啊,到那边坐如何?”
“好啊。”少女将唇凑近男子的耳边,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