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宁说完后,走到睿康身边,手中帕子擦了擦她未干的痕迹,语气有些冷,说道:“你是和硕公主,位比郡王,别说没进门的嫂子,就是进了门也得给你行礼,所以,你哭什么。”
语出,在场的人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八阿哥和郭络罗氏的脸色顿时忽青忽白。
两人都听出来宁贵妃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八阿哥没封爵,地位上没和硕睿康公主高吗?
睿康一点都不在意额娘的语气生冷,反而问道:“可是额娘你让我尊敬兄长和诸位嫂子的,不能因为皇阿玛的疼宠提前封了公主而自傲。”
武安宁起了身,说道:“那是对尊重爱护你这个妹妹的兄长嫂子而言,不将你放在眼里的,你又何必再去尊重她?”
郭络罗是就算生气,但是直接过来推睿康身边的其木格,那是绝对没有将睿康放在眼里。
宫里头的阿哥格格哪个都对睿康客客气气的,可郭络罗是……
“睿康懂了。”
然后就嘱咐道:“郭络罗格格刚才吓到本宫了,让她跪在这里一个时辰再让她回去。”
这下子,惠妃身边的人和八阿哥也不敢拦了。
谁都看出来宁贵妃带的人多,而且宁贵妃抓住了把柄,她们没有理由。更重要的,宁贵妃手中有凤印,这两年她掌管后宫一直严正,她们四妃中荣妃偶然有一日多了嘴说了句小佟妃不要脸是贱人的话,也被宁贵妃罚了两月禁足,抄了《女则》。
那时候荣妃的脸面可丢大了,要知道,当初小佟妃可是在宁贵妃手上截人,荣妃这话还是变相的帮出气,可是宁贵妃就是罚了荣妃。也是从那时候起,大家都知道宁贵妃并不好惹,宁贵妃也不怕闹事,更注重规矩。
郭络罗格格还没反应过来,睿康身边的嬷嬷就立刻按压住了郭络罗氏,然后微微踢腿就让郭络罗氏不得不跪下来。
武安宁见状,目光转向八阿哥,笑道:“本宫也听说了,八阿哥救了其木格,免了她落水之苦,八阿哥真仁心仁厚,怪不得宫里的奴婢们都喜欢八阿哥,本宫在这里替其木格谢过八阿哥了。”
八阿哥连忙回礼表示不敢。
他的母妃出身最低,他人若是不好一点,宫里头谁去承他情?他可不像别的皇子阿哥有位高体面的额娘,地位有了,额娘还会贴补很多东西助他们在宫里活动,而他,什么也没有,有的也只是自己的分例和皇阿玛看着他读书好份上的一些赏赐,惠妃虽然是养母,有的也都资助给大阿哥去了,哪里会管他?
八阿哥一直都不喜欢宁贵妃,除了钟粹宫惠妃和宁贵妃一直不对头,还有八阿哥这两年来每次见到宁贵妃时,就本能有种威胁感。谁会对有威胁感的人有好感?宁贵妃一届汉军旗人爬上了贵妃之位,八阿哥更觉得这位宁贵妃手段非凡,更相信她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从小出身低的八阿哥就有了野心,从一开始只是想这****,但是他很快察觉到皇阿玛对太子的忌惮,大阿哥明摆着夺嫡皇阿玛也只是轻轻放过,这让他的野心也就不由地滋长起来。
他也是在这两三年开始不着痕迹地拉拢了和他年纪相近的九阿哥和十阿哥。
今年他跟着皇阿玛出征,虽然立下了功劳,却也比不上其他哥哥,皇阿玛更是让他提前回京,八阿哥就知道了他在皇阿玛心目中的位置不说比不上太子,就是那几位哥哥都不如,
而今日惠妃带着郭络罗氏过来看他,惠妃的意思他也清楚得很,无非是希望安亲王府发力,然后让军中人在军功上对大阿哥多提拔一些,最后这次能让大阿哥得一个亲王爵位来。
八阿哥虽然心里头有些郁闷,但还是默认了,他在军中接触安亲王的势力,也慢慢地获得了支持,此次他不准备多揽功,而是主要将大阿哥推向高位。
他羽翼未丰,那么太子就需要大阿哥对付,大阿哥封了亲王实力更上一层,这样才是拉下太子的希望。
要知道皇阿玛虽然开始忌惮太子,但太子还是皇阿玛最喜欢的儿子,八阿哥并不想自己碰上去,所以,太子和大阿哥两败俱伤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对于郭络罗氏,八阿哥是感激的,因为郭络罗自从和他指了婚,就一心向着她,若非她在安亲王府多翻夸赞,让他有机会表现获得安亲王府的一些认同,他可不会这么顺利和军中安亲王的势力建立起交情。
因为感激,为此,八阿哥准备亲自送郭络罗氏出乾西五所,就是被老九和老十取笑他太在意媳妇,他也不以为意。
路上碰见了深受皇宠的十六妹,八阿哥虽然忌惮宁贵妃,但对小孩子还是客客气气,旁边的其木格看着他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失神,站在池子边要栽下去,他离得近本能地拽住了,没想到郭络罗氏会这么大的反应。
现在任宁贵妃怎么说,宁贵妃也是长辈,八阿哥也只能做恭谨状听着。
这些话伤不了他,听听就算了。他也清楚宁贵妃这是在护短,可见睿康和胤禅是宁贵妃的软肋,日后说不得有用。
武安宁看着八阿哥的模样,微微扯了下嘴角,这几年武安宁掌管后宫,消息可比之前灵通得太多。或许说她要让宫人害皇上或者皇子公主,也许只有那么几个心腹会做,但是若只是想要点消息,除了后宫主子们身边的宫人,大部分都会乐意借此讨好她。
乾西五所是阿哥所,伺候的宫人可不全是有主子的,武安宁得到的消息那就多了。
八阿哥费心机拉拢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事,她都清楚,甚至还清楚八阿哥在推波助澜,助长大阿哥和太子争锋之心。这些也对她有用,所以她当做没有看到。
“惠妃,你是二品,公主是一品,听说你要教公主规矩?”
惠妃心中暗恨,不过现在她的大阿哥要回京了,她就不相信宁贵妃敢处置她。
“做妹妹的要打嫂子这像什么话,寻常人家也没有这样的礼节,本宫也不是要教公主规矩,只是劝劝公主而已。”
武安宁微微一笑:“惠妃的意思是家法大于国法了?”
惠妃脸色一变,心里头暗骂不已。
八阿哥低下头,就知道他这个养母在嘴上功夫远远比不上宁贵妃,现在被扣了这么一个大帽子。
不过他也不及,扣帽子扣得再大,宁贵妃这等人也知道在皇阿玛回京前的这段日子,息事宁人才是最好。
“贵妃说得是哪里话,孩子之间的小事而已,哪里能上升到国法和家法上去。”惠妃虽然嘴上功夫比不上宁贵妃,但是她在宫里也有很多年了,自有一套。
“的确是孩子之间的小事,那惠妃过来掺和做什么?和睿康一个六岁小儿计较,未免有失长辈的气度。”一开始武安宁还是微笑柔语的话,现在再次冷了下来,其中分明比质问还要来得有压力。
话题又被转了回来。
惠妃有些词穷了。
武安宁见状,说道:“行了,惠妃你也回去,大福晋不在了,大阿哥也出征了,四位格格没有额娘,一切都得惠妃你照顾,其他的事就不牢惠妃你操心,否则操心得多了,就忙中出错,忘了尊卑。”
随后说道:“以前想着惠妃不忙,所以本宫就没要走召见命妇的铭牌,现在惠妃要照顾四位格格和小阿哥那太劳累了,所以本宫还是收了惠妃的铭牌,免得被人打扰。”大福晋去年九月生下康熙第一个嫡孙不久就去世了,所以大阿哥一出征,大福晋留下的四位格格和一个小阿哥就留在了惠妃钟粹宫。
惠妃不由抓紧扶着她的宫女的手臂,扶着她的宫女也不敢叫出声。
的确没被罚,只是收了铭牌,不能召见外面命妇进宫,丢了点颜面。
铭牌之事,本身就是可以没有理由的收走,因为这是归皇后掌管,后宫里没有皇后,惠妃也掌管过宫权,所以铭牌还留在她手上。现在宫里只有贵妃,收了会得罪人,所以,这事也就默认了。
武安宁早就想收了这些,只是没有理由,也不想撕破脸皮,今日就是好机会,欺负了她的女儿,武安宁收了铭牌就是皇上也不会在意。
真在意的话,大不了武安宁再退回去好了。
不过如果断了命妇进宫,这是大有好处的,能断多久就断多久。
惠妃知道宁贵妃话已经说出口,她就是留下了铭牌,她所召见的命妇也进不了宫,谁让宁贵妃现在管着后宫,皇上见她严正,也很少干涉,惠妃现在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等她的胤褆回来,封了王爵,看宁贵妃不乖乖将铭牌还回来?宁贵妃不亲自送过来,她还不要呢?
“走。”惠妃丢下这一句,语气并不好。
武安宁看着惠妃带着人走,微微眯了一眼。
郭络罗氏这会儿见惠妃走了,也不由地老实了起来。
郭络罗氏自认为尊贵,也顶多认为比卫贵人尊贵,但也尊贵不到惠妃去,所以她在惠妃面前向来乖巧,奉其为正经的婆婆,而卫贵人,还是包衣中的下等人,郭络罗氏虽然还是认了,但是心里头却没认,只是做着让人挑不出错来。
武安宁也没再多话,带着睿康去了她所在的院子。
四个小丫头规规矩矩地跪在武安宁下面。
武安宁看了看,招呼伊尔根觉罗初瑛和年婳荞起来。
由着其木格和睿康跪在那里。
伊尔根觉罗初瑛和年婳荞虽然起来了,还是很小心地半蹲在旁边,她们有幸被选为公主侍读,家里可是多番教导她们要懂规矩,事事以公主和贵妃娘娘为先。
武安宁见状,看着睿康说道:“敏儿抄一遍《礼记》给额娘在月底送来。”
睿康顿时苦了脸,《礼记》有好几本书呢?
月底……只有七日了。
“额娘……”
武安宁淡淡地对其木格、伊尔根觉罗初瑛和年婳荞说道:“你们不许帮忙,谁帮忙自个也罚抄两遍!”
其木格和伊尔根觉罗初瑛、年婳荞顿时缩了缩头,绝对不敢帮忙。
武安宁又说道:“你们先出去,其木格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