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珍闻讯则一番庆幸,说得亏没有找个博士老公,真是太冷漠绝情了,过日子没劲不说,连离婚都离得没劲。惟肖忍不住训她道,是惟妙冷漠绝情还是他老婆冷漠绝情?为一个初恋情人,老公小孩都不要,未必她这就是多情?马小珍说,她摆着一个博士教授的老公不要,要跟老相好走,难道没有其他原因?惟妙如果对她好,关心她,她会去找别人?惟肖说,不就是那初恋情人当了老板赚大钱了吗?真是爱情,当初为什么不一直好到底?甩了人家,不管不顾地要跟惟妙结婚?马小珍冷笑一声说,你们这些城里人,哪里懂得?她心里的疼,这辈子下辈子再过几辈子你们都理解不了。惟肖说,既然如此,就别说惟妙绝情。为了当城里人去嫁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光想着自己有天大的委屈,有想过对方的感受吗?我家惟妙学问大,看得透,心里明白她要做什么。换一个没看透的呢?就活该上当受骗?你当是给你们提供过渡房呀?
结果,惟妙夫妇离婚倒是风平浪静,惟肖两口子却吵了一顿大架。一连几天惟肖都到父母家来蹭饭。禾呈老婆心疼儿子,不由骂道,这个马小珍跟惟妙老婆是一路货色。惟肖信口回答一句,说可不是?连找老公都要图个实惠。
惟妙离婚离得从容,但心下却觉索然。孩子送爷爷奶奶家了,轻松倒是轻松,但屋里却似没了人间气息。尤其晚上,除了敲击电脑或书页翻动的声音外,几乎就只剩了他自己的呼吸。爸妈倒是说还是回家住吧。但他却不肯。觉得成年人本该自立门户,赖在爸妈家里,再有理也说不过去。便依然坚持独居在外。
有一天大学同学相约聚会。先前这类活动,惟妙嫌无聊,多是找理由推却,他觉得时间不能这么浪费。而现在,时间似乎天天堆放眼前,一如多余产品,令他产生必须消费的念头。于是便应邀前往。
所谓同学聚会,不过大吃一顿。有钱或有权的同学请无钱也无权的同学。饭桌上聊聊闲话,今天天气哈哈哈,昨天某某又被抓。如此而已。
一切场景都在惟妙的预料之中。吃罢出门,谢绝了有车同学热情相送的邀请,独自沿街路往回走。街边的小店铺都还开着门,门内放射出明亮的灯光。一片一片,密集地落在路上,非常璀璨。很多的笑声在灯火璀璨中波动,尖细与粗犷交织,把一个寂寥夜晚搅动得活色生香。但惟妙并未受此感染。他索然的心情,似乎更加索然。
走到大路的十字路口,有红灯亮起。惟妙忽然看到车流中竟有惟肖的车,看方向像是回家。便想招呼一声,顺便搭坐。正扬手时,却又见惟肖跟车上一女孩头碰头亲昵地说着什么。这是个陌生女郎。惟妙立即咽回了自己的声音。心道,原来惟肖竟有这一手。这恐怕会吓坏爸妈哩。
惟妙突然间心情转变,他有了点愉快,走在路上,脸上竟浮出几丝笑意。
惟肖也离婚了
周末,惟肖打了个电话,询问惟妙是否回家。禾呈老婆有点奇怪,说你什么时候关注起他来?惟肖说,我有事求他。禾呈老婆越发吃惊,心想惟肖居然有事求惟妙了?这世道又在变吗?便急忙跟禾呈说。
禾呈哼了一声。心道惟肖本是一高中生,惟妙乃博士,两人中间隔了好几级。高中生求博士差不多就跟高攀一样。要吃惊得朝这方面吃惊才是。可他没敢说,因为他刚哼出声,老婆便翻着白眼望着他,一副知道他想说什么的神情,仿佛回击他的话都想好了。禾呈心口一缩,不仅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连脑子里的想法也差不多压得个没影。
惟肖回来时,带了一堆吃的。且送给惟妙一部新款手机。惟妙翻来覆去地看手机,说我拿了这手机便是只鸡了。惟肖说,什么意思呀。惟妙笑道,你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什么好心?惟肖也哈哈地笑起来,说我最烦跟你们这种拿大牌的知识分子说话,好像不拐个弯表达就跟没学问似的。
说笑间,他拉了惟妙到禾呈书房。低语道,帮我找个博士写篇论文怎么样?惟妙说,你要干什么?惟肖说,找人帮我写就行了,随便哪方面的。我付三万元,如果不够,五万也行。惟妙说,该不是像表姑,到学校去混个文凭吧?惟肖说,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不到你们学校来就行了吧?难得找你帮忙,千万别告诉爸爸,我懒得听他唠叨。
尽管惟妙一脸瞧不起惟肖的做派,但兄弟情深,他还是答应了。惟肖谢罢正欲出去跟爸妈应酬,惟妙突然说,坦白一下,你可是有了外遇?惟肖吃了一惊,说你怎么会知道?马小珍找过你?惟妙说,没有。是我在路上看到的。本想搭你便车,结果看到车里的女人不是马小珍。惟肖说,你一百年不出门,一出门居然就撞上这个。我这个运气也差得太狠了。惟妙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惟肖说,先别告诉爸妈,等我把马小珍搞定再说。说罢又低声对惟妙道,那个主是个明星,一公开,会成爆炸新闻。惟妙说,这个我得警告你,你别让爸妈挨着炸。惟肖说,爸妈倒是炸不着。但你要小心哦。惟肖说完大笑着出门。惟妙心道,懒得理你,关我什么事。
惟妙自然不是多嘴之人。但女明星有新相好,却是狗仔队们关注的。似乎没过多久,报纸上便有消息说某某女星与某企业男相好。报上还赫然登有两人约会的照片。隐约的背影,别人看不出,惟妙却一眼认出那人就是惟肖。对于他来说,认惟肖就跟认自己一样。
明星的八卦最让人们兴奋。一连多日,人们都在猜测女明星的相好、那位企业男到底是何人。惟肖得意之余,也有些紧张。他不怕马小珍,也不怕爸妈,但他却怕他的表姑雪青。因她是老板,万一她为此而发怒,炒了他的鱿鱼,他除了会开车,便一文不名了。老婆明星或许一夜间全都会消失。于是惟肖紧急向马小珍摊牌,提出离婚。
马小珍先是惊愕,正欲大闹时,惟肖开出了大价。惟肖让马小珍仔细想想,是拿了这笔钱另外找男人相爱,还是守着一个根本不爱他的老公。马小珍想了一夜,想明白了。如果选择前者,她有钱照样也会有人,但若选择后者,她非但没有人连钱也不会有。马小珍想通这层理,连眼泪都没有流一滴。早上起来,早饭没做,便提出别墅和车也要归她。惟肖同意了,条件是:孩子暂时跟她。她一旦找了男人,孩子就得回来。
马小珍当天就搬去了别墅。人生是自己的。况自己眼下不老,姿色文凭也还不错,更兼有钱有车有豪宅,她想,愿意找她的男人得排多长的队呀?
禾呈和他的老婆是在马教授夫妇上门质问时,才听说这事。他们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会有如此变故。禾呈的老婆便打电话紧急召了惟肖回家。
同惟肖一起回来的还有马小珍。他们两人笑盈盈进门时,四个焦急不安的老人家都傻瓜一样看着他们。马教授问马小珍,说你你你,你们不是离婚了吗?马小珍说,是呀。马教授说,那那那……他说不出来了。马小珍说,你们以为我会哭天喊地?
马小珍的话还真说到四个老的心里去了。禾呈想,男人不要你了,难道你不该哭?但他天生不习惯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便没说。可禾呈老婆却不会忍。她说,这么说,你离了婚还挺高兴?
禾呈老婆说话时,竟有点为惟肖愤愤不平。心想,你把老婆甩了,人家居然这样开心。天知道是不是人家要甩你。禾呈老婆心里正琢磨是否儿子吃了亏,马小珍却干脆地回答说,为什么不高兴?他得美人我得钱。我俩各有所得,当然都很高兴。
马教授不明白,说这话怎么讲?惟肖洒脱一笑,说马老师,很简单呀。我花一笔钱给她买了份自由。她现在腰缠万贯,可以放眼挑尽天下男人了。马教授夫人望着马小珍不悦道,没有丈夫,拿点钱就高兴成这样?如果不离婚,他的人他的钱还不都是你的?马小珍说,你以为有这么便宜的事呀!老公不爱我,就算他把天下的银子都挣回家,他会给我花?给我可怜兮兮的一点生活费就算不错了。我还不如现在拿钱走人。有钱还怕找不到好男人?
闲扯了半天,大家才弄清,惟肖给了马小珍一笔巨款外加一栋别墅和一辆轿车。马教授夫妇听她离婚竟发得如此大财,眼睛都直了。他们辛苦一辈子,财富加起来,还不及她的零头。
马教授半天才回过神,冷冷道,就怕你有钱也找不到好男人。马小珍指着惟肖说,可我现在的男人在外面吃喝嫖赌,难道是个好男人?我当我自己前几年的工作是高级保姆,现在合同期满,拿钱走人。如果干别的工作,还挣不到这么多哩。惟肖说,可不是?管吃喝管住宿,差不多一年净赚百万,抵了马老师一辈子的薪水。你也算是赚大发啦。禾呈老婆实在听不下去,不顾有客在家,脱口骂了一句,你两个都是在放臭屁!
这天的晚饭,便都在禾呈家吃的。就连马教授夫妇也被留了下来,算是亲戚一场,吃个散伙饭。上年龄的人都边吃边叹,说是搞不懂这世道怎么回事了。年轻人便笑,说正是因为你们搞不懂,才让你们回家养老呀。
晚间,马小珍自己开车回她的别墅,禾呈把惟肖留了下来,说是要跟他好好谈谈。禾呈老婆和惟妙也都在场。禾呈老婆心里一直不痛快。她倒不是因为惟肖的离婚,而是觉得这个马小珍要钱下手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