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着婴儿床中的女儿,一夜无眠。
我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的人,之所以被小女孩像狗一样使唤了两个月,为的只是我的孩子。
孩子出生时,便没有了妈,要是再没有我,我很难想象她该如何生存下去,又该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中张大。
单单在小女孩手里,恐怕就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不过她倒是挺给我争气,无论小女孩怎么孽待,关冰箱里也好,还是用一根绳子拴住脖子从六楼的阳台上吊下去,晃荡的都翻起了白眼,依然安然无恙,也没病没灾。
我感到惊奇,因为没有一个孩子,能在这种种折磨下不受伤,不害病,更何况是一个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婴儿。
她非但毫发无损,最多也就哭闹一下,有时还会做出种种令人惊奇的举动,比如她会咧着嘴对我笑,那种笑容我很难想象会出现在一个婴儿的脸上。
我的孩子和其他人不一样,有点怪。
但谁让她是我生的呢,就算她再怪异,也没到那种惊世骇俗的地步,没有长三只眼睛,屁股后面也没有长出尾巴,为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安安稳稳成长呢,她无病无灾,反倒让我的心情,因为小女孩对她的折磨,而有所放松。
只是,我望着那一张黑漆漆的脸蛋,又有些不淡定,开始浮想翩翩了。
这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秦飘飘生前到底做没做过,背叛我的事。
亲子鉴定一定要做啊,不能再拖了啊。
我想着想着,脑袋渐渐发昏,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偎在婴儿床旁边合上了眼眸。
“爸爸,爸爸。”
半梦半醒之间,我忽然听见有人在呼唤我,迷迷糊糊就看见,我闺女正瞪着黑亮的眼眸瞅我呢。
“你,是你叫我?”我震惊的语气都结巴起来,脸上的睡意亦在这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闺女,也就是小小,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没有说话。
一定听错了,一定是出现了幻觉,正常哪儿有两个月不到的婴儿,会开口说话的,那不成怪物了吗?
虽然我的孩子各方面都有些怪,但不至于离奇到这种地步吧。
往好的方面想,往好的方面想。
我稳了稳心神,盯着她黑亮的眸子看了一阵儿,试探性的问道,“饿了?”
小小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嘴角咧了咧,想要哭。
我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心翼翼的告诫道,“你可不能哭啊,要是把小女孩吵醒了,咱爷俩都得玩完。”
小小好像听懂了我的话,抽噎着慢慢没了声音。
这让我有些惊喜,同时又感觉有些惊讶,说道,“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漆瓶奶粉去。”
虽说婴儿还是吃母乳好,但孩子刚生下来,她妈就去世了,上哪儿去吃。
至于小女孩,虽是小小名义上的妈,但要让她哺乳孩子,她也得有啊。
前身像飞机场一样平,等她身材发育好,我闺女都能满世界跑了。
我给小小漆好了奶粉,三百毫升的奶瓶,满满一瓶,新生儿喝不了那么多,几十毫升就可以,但我闺女的胃口却极好,饭量也极大,她一天要吃上十好几回,一回要喝完整整一瓶才够。
最近食量又增加,三百毫升的奶瓶已不够用,要换个五百毫升,或者更大的了。
只是我很担心,有一天她连奶粉都吃不上。
小女孩很能败家,短短两个月便把我这么多年积攒的所有家业,都挥霍的七七八八,昨天甚至还一掷千金,把房子都抵押出去,买了一辆豪车。
光首付都有两百多万,整辆车化下来有一千万之巨。
以我的能力,就算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不能把这个窟窿填上。
更何况我还辞职,现在是个无业游民,没有了任何的经济来源。
是的。
秦飘飘临盆的那一天,我因为没有和领导请假,算是无由旷工一天,背了个大处分,当月的奖金连同半年奖都被扣掉。
只是我请假有用吗?
他们根本就不会批。
因为秦飘飘的去世,让我很伤心,心情很浮躁,再加上领导的咄咄逼人,肆意谩骂,让我最终克制不住,直接和他在办公室动了手。。
却被他的亲信,被他的狗尾巴,合起伙来,狠狠把我揍了一顿。
就这么一闹,我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还被公司直接开除。
我全身挂彩,就这么灰不溜秋的离开。
我气不过,临走时,恶狠狠的冲他们放话,“今天受的委屈,他日我要让你们十倍奉还。”
招来的只有无尽的嘲讽和谩骂,“滚吧,你这个狗,要不是有公司养着,你早就饿死街头了。”
“就是,领导批评你,那是为你好,你还不知好歹,竟敢和领导动手,狗还会摇尾乞怜呢,你连狗都不如。”
我看着那一张张冷漠嘲讽的面孔,恨到了极处。
只为了向领导示好,你们的尊严,你们的骨气就统统不要了吗?
凭良心说,你们对公司严苛的制度,没日没夜的加班只换来微不足道的工资,你们就没有怨言吗?
此刻倒戈,将矛头全对向我一人。
你们才是自己口中所说的狗,是一条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
我反击,招来更多的谩骂。
他们人多,一人一句,便将我的话淹没在声潮中。
我很识相,没有再自取其辱,黯然离去。
只是想起那一张张无比熟悉,却形同陌路的面孔,尤其是哪一张满是油腻,笑起来特猥琐,特恶心的脸,整整欺压了我三年的顶头上司,断了我所有升迁机会,只为将我的青春和才华都榨干的人渣,我恨,恨的牙齿都在作响。
如果有一天,有那么一天,我翻身,定要将你们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狠狠蹂躏。
只是我也知道,那一天于我而言很是遥远。
有小女孩在,我永无出头之日,只能像一条狗一样,被她使唤。
为了逃避她的魔掌,我所有方法都用尽。
找她拼命,带着小小离家出走,甚至动过打开煤气,和她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但无一不以失败而告终。
小女孩不是常人,在民政局,和李平安接触之后,我就知道他们和我不是一类的人,小女孩很可能拥有某种神秘莫测的手段。
她想玩我,像踩在脚下的蚂蚁般轻松。
我为了小小,唯有忍耐。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将奶瓶递到了小小的嘴里,看着她小巧的嘴巴鼓动着,汲取着奶瓶中的营养,我语重心长的对她交代道,“小小啊,你可知道我为了你,承受着多大的委屈,你长大成人后,我不求你能为我报仇雪恨,但一定得孝顺啊,哎。”我说着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最最最重要的是。
你一定要是我亲生的啊。
不然我受尽屈辱,到头来发现是在帮别人养孩子,只怕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小小抬头看了我一眼,黑亮的眼睛眨了眨,忽然露出一个晦涩不明的笑容。
我赶紧揉了揉眼睛,发现她又恢复了正常,正在卖力吞咽着什么,好像适才的一切仿若错觉,是我走神看错一样。
“吃吧吃吧,快点长大吧。”
我心里越来越纠结,一次看错,两次看错,但第三次,第四次不可能全都看错。
我闺女和别人不一样,是个怪胎啊。
天未明,我被闹钟吵醒,爬起来,看了眼熟睡的小小,轻轻拉开房门走出。
从菜市场回来后,小女孩还没醒,小小也睡得香甜,我赶紧趁着这个时间,把早饭做了。
小女孩的嘴巴很叼,别人早饭,一杯热奶,一块面包,加一个鸡蛋,要不就一笼包子便能解决,但她不,花样低于八个她根本就不会动筷子。
她吃不吃,饿不饿死跟我没有关系,但说到底,还是有些关系,她吃的不满意,便会发火,发火时,要么打我,要么打我孩子。
她可是下死手啊,连孩子关进冰箱里,还曾扬言说,要把小小按在菜板上用刀剁了!
果然后娘养的,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我可不想因为一顿饭就招来毒打,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受到小女孩的迫害。
也多亏我在和秦飘飘生活的两年时间里,学了一些厨艺,能勉强满足小女孩的胃口,不然的话,日子要比现在难过十倍不止。
饭做好,我还不敢叫她,只能在锅里热着,什么时候她醒了,再端上桌。
然后像皇太后一样伺候着,端茶递水,像是她的贴身丫鬟。
她吃完抹嘴,我则趁着小小还未醒时,抓紧时间把满桌子的狼藉收拾干净。
没一会儿,小女孩推开房门,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平板电脑又出来了,脸上挂着笑,“老公,我在网上看中了一个包,你帮我买吧。”
挥霍消费的时候,我是她的老公,端茶递水的时候,我就是她的侍从。
我不敢多说些别的什么,默默从兜里摸出了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这是我最后一张银行卡,卡里还有最后一万块钱,花完,我们一家三口就去喝西北风。”
不是我不想省,也不是不想给小小留下买奶粉的钱,实在是小女孩太能败家,她像是一只永远都喂不饱,养不熟的狮子,只一味向我索取,满足当下的欲望,对未来没有丝毫的打算。
渐渐的,我也麻木。
心中抱定坐吃山空的打算,等什么时候没钱了,我看你还要怎么样作。
小女孩接过银行卡,目光有些讶异,“没钱了?这么快?”
见我点头,她的神情冷冽了下去,“没钱了你还窝在家里,出去找工作,给我挣啊!”
“如果有日薪百万的工作,我倒可以试试,但以你花钱的速度,我就算一天打十分工,也于事无补啊。”
“我不管,我就是要花钱,如果你不能满足我的话,哼哼,后果你知道的。”小女孩留下一个威胁意味十足的面孔,转身离去。
我不为所动。
打算破罐子破摔。
忍了两个月,我忍够了。
孩子的奶粉还能撑一段时间,只要孩子好好的,我饿不饿着,有没有钱花,无所谓。
今天,我就要和小女孩较一下劲儿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慢慢山穷水尽。
家里余粮用完。
物业也打来电话,催着交水电费,银行也发来短信,提醒按揭还款的日期已经超过了十五天,再不还钱,就强行执行。
无所谓了。
来吧,一切的压力都来吧。
看看是我先死,还是小女孩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