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名字,出事的前因后果还记得吗?”
一间满目狼藉的卧室,茶几和书柜碎了一地,到处是血污,三道浅灰色的魂魄蜷缩在角落,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一直到我出声询问,三人才从梦离中恢复清醒。
此时,我在他们眼中的形象已和白天截然不同,脑袋上顶着一顶椭圆尖长的漆黑官帽,一身白色的法医,衣服的正中间刻画着一道无比醒目的“法”字,手中一截一米长短的警棍黑雾缭绕,不时吐露出寒芒。
身高足足有七尺,面色铁青,炯炯有神的目光如铜铃大,不言自威,让他们本能的生出畏惧,身躯都在颤抖。
三人一同跪在了地上,一起朝我扣头。
“起来吧,把我刚才问的问题说一遍。”
三人中的唯一成年男子,目露畏惧道,“回禀大人,小的名叫张大力,旁边是我的老婆和儿子。”
“怎么死的?”
“当时已是深夜,小的被声响惊醒,乒乒乓乓的声音传自于厨房,小的以为进贼了,衣服都没顾得穿,就跑去厨房看,谁知道竟然是自家的擀面杖作祟,张腿了一样在房间里乱撞,厨房的门一开,他就顺着门缝出去了,蹦蹦跳跳的下了楼,我当时都吓傻了,连动都没敢动,直到耳边传来惨叫声,我回到卧室的时候,老婆儿子已经遭遇了不幸。”张大力失声痛哭起来,面带不甘道,“大人,你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卧室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
“我回到卧室的时候,老婆儿子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中,死壮极其惨烈,他们的嘴巴大大的长着,顺着肠道进入小腹,从屁股后面钻出了一个血洞,好像被一根棍子捅过一样,接着我眼前一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尸体。”哽咽着又失声痛哭起来。
张大力的死壮和他的老婆儿子一模一样,死的时候都是脸色虚青,嘴巴大张着,被一根棍子从上而下贯穿了身体。
明显与擀面杖作祟杀人的情境相符。
我挥手示意张大力停止哭嚎,正了正神色说道,“本大人一定将凶手缉拿归案,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鉴于你们死相惨烈,是被异类害去了性命,本大人会特意交代下面,让你们来世投生在富贵人家,还过美满幸福的三口生活。”
张大力带着一家三口一阵对我扣头,直夸我青天老爷。
“好了,你们三在这儿等一会,我们的人来了就跟他们一起走。”
离开了居民小楼后,我向小九发了个信息,叫她派人过来,把这一家三口的魂魄先收了。
又马不停蹄的赶向了上午路过的那家手工饺子店。
餐馆的大门开着,老板一直在等我。
热切的将我迎进了大厅,拉过一张椅子请我坐下。
和他老婆两个人心神不定的站在我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种表,看时间刚到九点,心里渐渐有了数,对那老板说道,“我知道你们害怕,但现在时间还早,暂时不会有什么情况发生,正好我也饿了,还有没有饺子什么的,先给我下一碗。”
老板赶紧招呼她老婆去张罗,自己进屋拿出了一瓶好酒。
“我让她去弄几个菜,我陪你喝会儿。”
“酒就不必喝了,再喝得迷迷糊糊的,一会儿真有什么异变发生,别来不及应对。”
老板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害怕道,“真,真有情况发生啊?”
“怎么着,你以为我唬你,来你这儿蹭吃蹭喝呢?”
“不是,绝对不是那个意思。”老板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昨晚上的事怪瘆人的,我寻思着,要不我带我老婆出去躲一晚?”
“躲得了初一能躲得了十五?”我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又不能一直侯在这儿,你们要真走了,那邪祟未必会来。”
“为,为什么?”
“因为它怕我呗,你们两个只能辛苦一晚上,留在这儿做诱饵了,一会儿吃完饭,你们就回屋睡觉,记住,半夜无论听到啥动静,都不能开门出来。”
老板面带不安,看着我忽然多出一些狐疑,“你到底是干嘛的,真的是城管?”
“白天是城管,晚上是鬼管,总之活人死人的事情我一并管着,三言两语也和你解释不清楚,这样,你如果对我的身份有所疑虑的话,这是我的编号,你打电话到城管大队去问一下。”
那老板瞅了我一眼,正好他媳妇上菜,两个人的目光交会,传达了些什么,他老婆放下菜盘,进屋里打了个电话。
“不是我多心,实在是这档子事确实有点怪,我留你这么个外人在这儿过夜,也挺不放心的。”
“没事没事,我理解。”
几颗花生入肚,他老婆打完电话,出了屋,冲老板点了点头。
老板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眯着眼问道,“刚我媳妇跟城管大队确认过了,确实有你这么号人,但你刚才说的白天管人,晚上管鬼,是真的吗?不是信口开河吧,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话刚说完,他老婆就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一天到晚神神道道的,这世界上哪有鬼?”
看了我一眼,揣测道,“八成是办什么案子吧。”
我无动于衷的笑了笑,“和你解释的太多你也未必能懂,反而会更加害怕,听你老婆的,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老板更加揣测不定了,支吾着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他老婆硬拽着进了屋,随着关门声响起,整个大厅也跟着变得安静下去,只不时有车辆穿梭而过的声音。
我最后“吸溜”了一口,整碗饺子连带着汤水都被我咽进了肚里,几个盛菜的盘子也一干二净,酒足饭饱,我心满意得的打出了一个饱嗝。
看了眼时间,只过去半个小时,才到九点半,我去对面的一家超市买了一瓶水和几包瓜子,以应对接下来漫长的等待。
去拿水的时候,听见几个妇女站在那儿闲聊。
“你说怪不怪,我家的擀面杖居然丢了,我昨晚上还擀面条来着,今天怎么找都找不着了。”
“是不是被人借去了?”
“没有没有。”那妇女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无比笃定道,“我那几个邻居你又不是不知道,平常大门紧锁的,不到半夜不回来,见个面都难,谁能去我家借擀面杖?”
“那不会自己张腿跑了吧。”
几个妇女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只有那个丢擀面杖的没笑,神色竟还有几分的不宁,她迟疑道,“不会真张腿跑了吧。”
旁边几个妇女都说她傻,说玩笑话你也信。
“那为什么好端端的,擀面杖突然不见了,这里面不会有蹊跷吧,说真的,我还真有点害怕。”
那妇女正说着话,忽然背后有人拍她,立马吓的失声尖叫了一声,回头瞪了一眼,不停的拍着胸口,魂不守舍的说道,“你谁啊,吓我一跳。”
拍她的人就是我。
我倒没有理会她的埋怨,一脸神采奕奕的问道,“你家的擀面杖也丢了?”
“对啊,是丢了?”意识到不对,又补充了一句,“什么叫“我家的”,难道还有丢擀面杖的?”
我点了点头,“你刚才的顾虑是对的,丢擀面杖这事有猫腻,告诉我你家住哪儿,我晚点会过去看一看,还有最好今晚你不要回家住了,以免遭遇到不测。”
“你到底谁啊,干嘛的,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旁边的几个妇女叽叽喳喳,都用审视般的目光瞪着我,好像我是骗子一样,只有那个穿着灰色连衣裙的女人用一种半信半疑的神情看着我。
“你说的有点吓人啊。”
“别信他的,就是一骗子,也不看看我们这些人是干嘛的,就随便开口糊弄人,告诉你昂小子,我们吃过的米比你见过的都多,别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吓唬人。”
几个妇女上来推搡着我,把我逼退。
“你叫什么名字?”
几个妇女很凶,我根本招架不住,只能一边后退,一边去问那个穿着灰色连衣裙的妇女。
那妇女还是有几分相信的,见我都被推远了,急急忙忙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刘艺慧。”
“刘艺慧。”我最后看了一眼她的长相,对身前凶神恶煞的一群大妈举手投降道,“行行行,你们留手,我自己走,我自己走行了吧。”
“快滚吧,骗子。”大妈们又凶了几句,回头去数落刘艺慧,说她傻啊,这种人的话也信,还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
刘艺慧却是神色异样着没有说话,眼神一直在往我这边看。
我最后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去收银员哪儿结账去了。
收银员是个样子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模样挺清纯的,等着她算账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家的擀面杖没丢吧?”
顿时回过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她把找好的零钱往桌子上一拍,吼道,“滚,你这个骗子。”
得,好心当驴肝肺了。
一把收了零钱,拿着东西就出了超市。
回到手工饺子店,差五分到十点。
我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先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撕开一包瓜子,玩起了手机。
三包瓜子被我磕了个精光,一瓶水也见了底。
门外彻底静谧下去,很久才会有一辆车呼啸远去,是载客的的士。
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抬头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四十五分,距离十二点只有十五分钟了。
一般邪祟害人都会选晚上十二点到凌晨一点这个时间,我想着这根擀面杖也差不例外。
收起手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
对我脚前的影子提示道,“记住昂,擀面杖出现之前,不能随意现身。”
“知道了,混蛋。”
许是这一声混蛋听得习惯了,我一点反击的心思都没有,还默默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