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帆对周晓京道:“好啊,没想到咱们暗中查了她们这么久,竟然真是这两个人在作祟!”又对着妙盏和尤妈妈厉声道,“今天你们若不从实招来,就等着警务公所的大刑加身吧!”
妙盏和尤妈妈吓了一跳,她们这事做得极其隐秘,没想到竟然早就被侦探盯上了,想来想去,必定是少爷早就有所觉察,才暗自请侦探来盯梢的,却不知霍云帆和周晓京实在是偶然之中遇到她们在商量诡计,这样说只不过吓吓她们罢了。
妙盏和尤妈妈吓得三魂失了七魄,连连跪地求饶,霍云帆对这两个人说道:“你们这番阴谋,我早知查得清清楚楚了,此番只是看你们肯不肯说实话,”他才说到这里,妙盏和尤妈妈又唯唯地求饶不止,霍云帆道,“你们少爷说了,只要你们真心改悔,将功补过,到时候可以为你们求情,但你们若想耍滑头,有半句虚言,到时候……”
妙盏这时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表忠心,尖细地嗓子道:“霍先生饶命,我说,我说,这都是……”
霍云帆却看出尤妈妈胆子更小,拿起房里的一件真丝睡袍,让周晓京撕成几段,又紧紧地结起来,将妙盏五花大绑,又塞住了她的耳朵,呵问尤妈妈道:“你先说,来龙去脉,详详细细,若有半点隐瞒,我立刻把你送到警务公所去!”
尤妈妈哪里还敢有半分侥幸,只得把事情源源本本都说了出来,原来三小姐陆令仪在回归云南之前,把她的心腹婆子尤妈妈叫到身边,给了她一大笔钱,然后交给尤妈妈一包药,让她去买通碧云馆的丫头,设法把药抹在少爷和少奶奶被褥上,到时候药随着皮肤渗入,陆昊然和程曦辰就会双双毙命。
至于后路,陆令仪早就替她们想好了,答应付给她们更多的钱,送她们回乡过丰足日子。尤妈妈在碧云馆里寻了一阵,掬云是家生女儿,不好收买,只有这个妙盏是外头来的,父母亲族俱无,连里籍都不知道,若是事成之后逃走,保管没人找得到她,尤妈妈本是陆令仪当时从云南婆家带来的,陆家没人知道她的底细,到时候一滑脚,自然也是无处可寻。
所以尤妈妈和妙盏经过谋划,先是查知陆昊然要回府,然后妙盏就给掬云下了泻药,让掬云不得不回家休息,只得由妙盏代替当值,再伺机下药。只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抓了个正着。
霍云帆让周晓京看着尤妈妈,又来问妙盏,吐出来的事儿跟尤妈妈如出一辙,才知她们并未弄鬼。
两人这才明白,原来陆令仪买毒药,竟是为了害陆昊然和程曦辰的。
霍云帆道:“你说陆令仪是在回云南之前交待你去做这件事的,那么从那之后,你有没有再见过她?”
尤妈妈能得到陆令仪的器重,实在是因为她的心思较为迟钝,当下木然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啊!三小姐去了云南,我又怎么见得着她?”
霍云帆知她并未撒谎,又问道:“她把事情交待给你就走了,难道不怕你不为她办事,卷银子就跑了?”
尤妈妈黯然道:“老奴怎么敢?老奴的家里贫寒,一直都是靠三小姐接济才能生活下去!”
霍云帆皱眉道:“陆令仪给你那么大一笔钱,你知道她是从哪儿弄来的么?”
尤妈妈道:“三小姐说,是果儿少爷的叔叔给她的生活费。”
霍云帆与周晓京对望一眼,心下会意,明镜早就派人粗略查过陆令仪婆家的事,她的婆家早已败落,陆令仪的小叔子绝对拿不出这样大一笔钱,陆令仪的钱,应当是蔡子浚给的。
周晓京语音泠泠,责问道:“陆令仪为什么要害少爷和少奶奶?难道少爷少奶奶妨碍到她什么了?”
尤妈妈道:“这个老奴不敢问,但老奴私心里想,恐是因为少爷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以后陆家的大半财产都要由少爷少奶奶继承,几位小姐就得的极少了,可如今四小姐死了,只要少爷少奶奶一死,陆家就只剩了三位姑娘,大小姐虽是嫡女,在太太跟前还不如我们三小姐得脸,到时候分财产,三小姐当然大有好处!”
尤妈妈虽然愚钝,到底是在世家内宅生活几十年的,这个分析倒是颇为合理,但她不知道的是,四小姐陆美仪就是陆令仪害死的,人的贪欲永无止境,等她害完了少爷少奶奶,也未必肯收手,下一个倒霉的人是谁就不一定了!
陆令仪本是极其精明之人,却不惜在陆家出了大案的风头上甘冒大险,实在是贪心娘家的财产,以致于利令智昏。
霍云帆把事情基本都审明白了,向周晓京打个眼色,周晓京会意,知道是要叫她去请程曦辰来定夺,立时就准备出去。才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跌足道:“你瞧我这身衣裳,可怎么出得去?”
周晓京进入秘道之时,为了行动方便,穿了一身奶白色薄呢立领小西装,可是西装在秘道里屡遭泥土,奶白的颜色又不禁染,现在衣服上活像个大花脸,不仅如此,袖口和裤角处还被凸出的尖利石头划损得厉害,很有丐帮帮主的风格,周家二小姐还从未穿过这样破旧的衣裳,坚决不肯穿着这一身走到闺蜜面前。
妙盏耳朵上的布早已被拿去,她是个心思灵活的人,听闻此言,忙笑道:“周小姐不必担心,咱们少奶奶的箱子里有的是干净衣裳,您跟少奶奶身量差不多,穿着必定合适!”
周晓京心想,我跟你们少奶奶身量差不多的事,还用你说!那时她们在大学里时常买颜色式样一模一样的“闺蜜装”,连号码都是一样的,周晓京十分看不惯这个吃里扒外,谋害程曦辰的丫头,并不领她的情,只冷冷笑道:“你倒是乖巧,拿你们少奶奶的衣裳做人情,告诉你,你要害的人是你家少奶奶,要求情也得她应允,我是不会为你说半句话的!”
妙盏这才回过味儿来,深悔方才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如果过一会儿少奶奶嫌弃有人穿了她的衣裳,只怕要怪到自己头上,倒不如不多说这一句闲话的好。
周晓京不需妙盏指点,径自走到箱笼前,打开箱子,拣了一件湖色泥金缎短袖旗袍,到耳房里换上,这才走出门去。
碧云馆虽然有丫头值夜,但周晓京亮明自己的侦探身份,也无人敢挡,不一时就在陆昊然的书房里找到了这小两口儿。
陆昊然和程曦辰见到周晓京,并不如何惊讶,只是以为周晓京又有什么关于案子的事,趁着夜色来找他们,等到周晓京说明了从昨天傍晚起,直到今天这一天一夜,她和霍云帆为了探索秘道之谜经历的种种,两口子才惊诧不已,周晓京已经把那些凶险离奇的事情尽量说得简略平淡,却仍旧使陆昊然夫妇瞠目结舌。
接着陆昊然和程曦辰就来到他们的卧室里,听尤妈妈和妙盏把事情又说了一遍,陆昊然这些天一些在为陆家的乱局头疼,没想到战火竟然绵延到了他的屋里,陆昊然轻易不动火的人,这时也气得不行,他本是宽容之人,若在平时,兴许也就饶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奴才了,但现在陆家人各怀鬼胎,长此以往,家族必然要败落,他毕竟是陆家唯一的儿子,肩上担负着兴旺陆家的责任,当下便把尤妈妈和妙盏交给了警务公所,这两个人杀人未遂,倒也不会吃枪子儿,陆昊然也答应不起诉她们,但她们犯了大罪,牢狱之苦是免不了的了。
霍云帆笑道:“这一回昊然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了——不过还要多亏昊然你教给我的‘**取鱼势’,若不然,别说探到宝藏了,我们俩连出都出不来,只怕真要如陆令仪说的,做一对‘绝命鸳鸯’了。”
程曦辰与周晓京是多年的好闺蜜,瞧周晓京那艳若桃瓣的双颊便知道,这两个人在秘道里,生死一线之间,难免要海誓山盟,许下些来生再结连理之类的誓言,没想到陆令仪本意是为了害人的,却无意间承全了这一对欢喜冤家。程曦辰有心要取笑她几句,又怕当着两位男士,让周晓京恼了,只得留着以后再取笑。
陆昊然却默然半日,叹道:“我现在明白了,父亲在我成年之前虽然不能将秘密告于我,但在他的心里,一直把我当做这笔隐形财产的唯一继承人,当初我并不喜欢下棋,他却手把手地教我棋谱,尤其是这‘**取鱼势’,更是让我熟悉了一遍又一遍,还有当年选择后园的住处,也是父亲力排众议,坚持要我住在碧云馆的,却没想到秘道的出口之一就在这里!父亲这样待我,我更要打理好他留下的这个家。”
屋里众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想必陆昊然此时心中一定是悲喜交织,感激与叹惋并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