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喧嚣渐次平息,欧阳若愚将目光从人群中掉转开来,颔首时望见他正抓着唐楚妍的手,指间的力气顿时一松。
就在两只手逐渐脱离时,唐楚妍猛地重新抓住欧阳若愚的手掌。
她眉下那双清艳无方的眼睛里柔波潋滟,微微挑着嘴角说:“你不管着我,我就去管别人的闲事咯!”
欧阳若愚垂眸,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两只缠在一起的手,抬眸时神情略为茫然:“十个赤手空拳的彪形大汉都拿你没办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管得住你?”
言毕,欧阳若愚开始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然而,欧阳若愚也清楚自己只是一个两袖清风的书生,何来力气挣得过唐楚妍这个武学世家出生的女子。
于是不一会儿,欧阳若愚急了,抿着嘴巴极为不耐的蹙眉:“你一个姑娘家,怎可如此不顾自己的名声?”
“这里是谢国?你问问看周围有人认识我吗?”唐楚妍眨了眨眼睛,两颊泛起绯红色彩。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扛着棍棒的人从不远处的樟树下走来,隔了一段距离便指着唐楚妍道:“就是她,就是这个臭丫头打了我大哥!”
欧阳若愚身躯一震,侧过头僵笑着问唐楚妍:“还敢说没人认识你吗?”
唐楚妍顿了顿,凌厉目光向远处扫了一眼后把手松开,眨眼前还和颜悦色的脸上霎时间凛冽如风。
她不耐烦地看向对面那群来势汹汹的人,抄手站好,对为首那个脸上带着淤青的男人扬起下巴,没好气道:“你是谁?有何贵干?”
前往谢国的这一路上,唐楚妍不知打伤过多少人,所以这一次前来寻仇的是哪一个,她早就不记得了。
倒是欧阳若愚在身旁悄悄提醒她:“在谢国城外的时候,这名男子跟着另一名男子调戏一位良家妇女,你把另一个男子打成了重伤。”
说罢,欧阳若愚补充道:“这一路上你做对的事情仅此一件。”
唐楚妍赞许的点头时,对面那个男人登时怒不可遏。
撩起袖子冲了上来:“那日我大哥和大嫂闹别扭,两口子争吵了几句,我出面调和,你这疯婆子冲上来就把我大哥暴打了一顿,还说自己行侠仗义!”
男人说完这句话,欧阳若愚脸上忽然半红半白近乎崩溃。
唐楚妍大惊失色后,也眨着眼睛为自己申辩:“你胡说什么?那天我替那姑娘教训了色鬼之后,那姑娘拽着我的袖子要感谢我,当时你理亏,还没挨几下打就跑了!”
场面一瞬间热闹起来,原先看别人热闹的围观者现在纷纷转移到唐楚妍和欧阳若愚这边。
那个寻仇的男人仍在据理力争,身后的一帮人也议论纷纷。
记忆流转,当时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唐楚妍和欧阳若愚来到谢国郊外,路过一座小镇时,看见几个人正在发生争执。
只见大门外,一个女子正与两名男子拉拉扯扯,还有些口舌之争。
唐楚妍只看到此处便不由分说地冲了上去,劈头盖脸赏了其中一个男人数掌。
那光景可谓惨不忍睹,血流如注!
欧阳若愚这一次并未阻拦唐楚妍,因为在他的人生里,别的事情多多少少可以袖手旁观,唯有调戏良家妇女之事他最容不得。
然而这个无辜被打成重伤的男人,就是那女子的丈夫。
见此情景,另一个男人立刻抱头鼠窜,这人逃跑实则是因为他以为镇上来了恶霸,所以找人帮忙去了。
事毕,那获救的女子热泪盈眶地拽着唐楚妍的袖子,在唐楚妍看来女子是在答谢,其实人家早已又惊又急,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得知真相后,唐楚妍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对面的男人脸色铁青,怒气腾腾地向唐楚妍逼近,伸手指着唐楚妍:“如今我大哥还因伤势过重下不了床,今天你要么赔钱,要么跟我们走一趟!”
唐楚妍好心办坏事,心里自然一千个不痛快,可也理亏得说不出话,却是欧阳若愚拿了一包银子出来。
“既然是一场误会,还请阁下拿这些银子回去给伤者治病吧!”欧阳若愚面带微笑。
唐楚妍脸上发烫,又忍不住偷偷问欧阳若愚:“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咱们不是穷得一分钱都没有了吗?”
欧阳若愚敛眸道:“这是沈兄给我们住宿用的。”
唐楚妍咬牙:“好啊沈韶轩,我和他从小青梅竹马,他居然一文钱都不肯给我,反倒给了你这么多钱!”
事实上,沈韶轩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若是把所有银子交给唐楚妍保管,说不定转过头她就拿着去济贫了。
过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她自然体察不到民间疾苦,所以体会不到钱财的重要性。
收回神思时,对面那帮人竟然还没走,只见为首的那个男人三下五除二把银子揣兜里,市侩神情褪去后又恢复一脸凶神恶煞。
他咳嗽了两声:“你们以为给了钱这事就算完了吗?我本来马上要娶老婆了,就因为脸上挂了彩,人家姑娘说我从此破相,不肯嫁给我了,这事你们说怎么办?”
这男人也确实犯贱,明明见识过唐楚妍的掌法如何杀伐粗暴,居然还对唐楚妍产生了兴趣,想以此骗唐楚妍与他成亲,也不怕娶了唐楚妍以后每天挨几掌惊涛骇浪。
唐楚妍和欧阳若愚无言对望,内心是前所未有的默契,都暗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样退亲的人倒是头一次听说。
更无奈的是,周围的人居然皆是露出满脸悲悯,对这个男子表示同情,对唐楚妍口诛笔伐,恶语相向。
无言良久,欧阳若愚上前一步,挡在唐楚妍身前对那男人道:“这位小哥,先前你不是说过要么赔钱要么跟你走一趟吗?我们已经赔钱给你了,你为何还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为难我们呢?”
“哼,你说我是编的,来来来,大家伙告诉这个书呆子,我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那男人叫嚣道。
身后那些人早已被这人收买,于是都附和着点头称是。
欧阳若愚终于爆发了:“混账东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众目睽睽前胡编乱造,我问你,和你定亲的是哪家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眼珠打转,正在踌躇之际,欧阳若愚又道:“既是你的未婚妻,怎么想个名字还要想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