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轩一怔，散漫的目光瞬间郑重起来。
谢晚不等他回答，连忙继续说：“我说不清为什么，我能嫁的人也很优秀，可那个人不是你，我竟觉得失落。”
这番话在谢晚心头横亘许久，如今终于如同疏通的渠水，被畅快的吐露。谢晚要在沈韶轩开口之前说完这些话，因为她怕稍有打扰，她便会将这话吞回腹中，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
月下凉风习习，徐徐的微风吹散夏日的闷热，沈韶轩紧绷的眉目豁然开朗，他似弦的眼尾带着笑意，会勾人。
“你这是在表明自己的心意？”谢晚不说话，沈韶轩也生怕被打断似的，连忙继续，“你就是喜欢我，没错。”
事已至此，谢晚不打算藏着掖着，语气坚定道：“没错，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眼前？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如今为什么还偏偏让我的心思系到了你身上？你这个王八蛋！”
沈韶轩弯了眼角，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他深深凝望着谢晚，唇畔勾起月牙似的弧度：“既然我们情投意合，便是最好的结果，你还生什么气？为什么要骂我？”
谢晚有些泄气，颔首低声道：“肖大哥等了我这么多年，今日他才向我提及婚事，我竟发现自己喜欢的是你。这么做难道不是见异思迁吗？说起来也都怪你红颜祸水！”
沈韶轩哭笑不得：“红颜祸水是说你们这些女子好不好？”
温澜如水的月光下，谢晚叹了一口气：“我对你表明心意便是对不起肖大哥，可是不告诉你我的想法又是对不起你和我。”
沈韶轩将双手搭在谢晚的肩上，声音极轻：“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对错，倘若你不喜欢肖喻川，却因为过去的瓜葛而勉强自己和他生活在一起，这是在同情他。”
“如果你这么做了，于你于他而言都是伤害。”
“阿晚，并非是你对不起他，而是命该如此，这件事不该由你觉得歉疚。”沈韶轩眼底溢出温澜笑意。
谢晚直直注视沈韶轩明亮的眼睛，又忽然敛了眸子，两颊溢出红晕：“那，你喜欢我吗？”
头顶久久未能传来沈韶轩的回答，谢晚抬眸偷瞄一眼，却蓦然迎上一个轻轻的吻，那熟悉的柔软，腰间的温暖。
这是谢晚与沈韶轩之间第一个和睦而圆满的吻。
末了，沈韶轩望着颔首抿嘴的谢晚笑道：“我喜欢你这句话不知对你讲了多少次，你居然一句都不曾听进去。”
谢晚哪里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是从前未能鼓起勇气来直面这番言语罢了，故抬眸扫过沈韶轩灿烂的目光，撇了撇嘴。
“弥足珍贵的东西向来是不显山露水的，这话你对我说了许多次，可见它于你而言算不得宝贵，只怕你也对别的女子说过很多次了！”
沈韶轩的舌灿莲花，油嘴滑舌谢晚实在是见得多了，虽然这算不得谢晚疑虑的因素，但到底还是拿他打趣。
“我也是有原则的，过去我与姑娘们搭讪向来只是说些赞美的话，哪里会不由分说的扯上喜不喜欢这回事，你放心，这话我只说给你一人听过，往后也一直说给你听。”
沈韶轩这般赤诚满足的笑容，谢晚常在两种情况下看见。
第一是当初沈威千方百计阻挠他学画，而他背着沈威拿起画笔那一瞬间，惯常会流露这样的笑容。
其二便是每当谢晚表示出对他的依赖时，他总高兴得像个孩子。
可见他真心喜欢作画，亦是真心喜欢谢晚。沈韶轩于仿佛从来无欲无求的谢晚来说，未尝不是生命里第一抹期待。
倘若谢晚并非真心爱慕依赖于沈韶轩，又怎会在千帆过尽之后心中仍然卷起浪花，那是她对他的爱意，经久不息。
“这话我记下了，那么如果往后我听见你对旁人说起这句话，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谢晚掀起唇畔，笑容明朗。
沈韶轩托着下巴思量片刻，道：“假若有一天我把这话说给别人听了，你就把我绑起来挂上牌子游街示众，可以吗？”
谢晚噗嗤一笑：“游行就不必了，韶轩，我们之间一定不会有那样一天的，你说对不对？”
沈韶轩点头时目光坚定，彼时徜徉月色之中的两人终究年少。
那时的她们是如此坚信，天涯海角矢志不渝，只要有爱，她与他便能穿越汹涌的人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雀檐后，伫立风中的肖喻川低低叹了一口气，原来他机关算尽，却唯独算漏谢晚会喜欢上别人。
可怜他位列仙班，如今却要苟且到拆散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侣……
夜色浓黑，乌云掩盖模糊的月，回眸间，满目萧然。
次日果然有雨，谢晚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有大雨阻拦，欧阳若愚便不会再去阑珊宫里讨一个说法。
事实上，欧阳若愚的确没有再去纠缠阑珊，只是这场雨对他来说实乃天赐良机，趁唐楚妍不留神，他便不管不顾的伫立滂沱大雨中。
唐楚妍觉察此情此景时，欧阳若愚的衣衫已经湿透，唐楚妍同欧阳若愚朝夕相伴已久，欧阳若愚的倔脾气她领教得太多。
于是唐楚妍索性陪着欧阳若愚站在大雨中，任雨水冲刷。
唐楚妍隔着沥沥淅淅的雨水凝眸望着身旁那张受伤的脸，她的眼底爱意绵长，痴缠绻缱。
“你做什么？为何跟着我胡闹？”欧阳若愚横眉一跳。
唐楚妍静静注视着他，良久才吐露疲倦：“欧阳若愚，你也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胡闹吗？”
雨声嘈杂，幸而大雨浸湿欧阳若愚的面颊，才未让他面上的滚烫有显露的机会，他目光呆滞片刻，缓缓低下了头。
“既然你认定阑珊就是玉儿，那么说明你最在乎的人还活在世上，欧阳若愚，这已经是上天见怜，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唐楚妍鼻尖泛红，话语间泪水同脸上的雨水归于一派，流向远方。
她渐渐放低了声音：“如今你最担心的人已经找到了，你是不是应该明白轻重缓急，查明江左界的真相，再来操心玉儿的事？”
欧阳若愚心头一紧，敛住的眸子缓缓抬了起来。